献计
生面无表情道:“记得。”
“那你可记得,当年我们去那堰堤处游玩,有位老丈,详细的告诉我们这都江堰是如何修筑的么?”
孟佩脸色一变,霍然起立:“秦怀璧!现如今提起当年的事,你是有意的么?”
谢育生却极为平静,只淡淡道:“孟佩别打岔,让她继续说。”
“当年李冰大人修筑都江堰,为将岷江换道,活生生劈裂了一座挡道的山峰。”秦怀璧笑了笑,“他那法子,很是管用。”
谢育生站了起来,因是在内苑,他穿着甚是随意,披着长袍,面色却渐渐凝重。
显然,只这一句话,他便全然明白了秦怀璧的意图。
“这段时日长渡城干旱未雨,独径峰上诸多枯木,倒是易燃。”他沉吟道,“可是水呢?”
“前几年,为解旱灾,当地村民请人在山边修了一道引水渠,能灌溉良田千亩,水量堪足。”
“水渠如何改道?”谢育生踱步到窗边,眼见秦怀璧果然献上了计策,转瞬间已经想到了数个疏漏之处。
秦怀璧笑了笑:“怀璧带了人来,前年,正是他帮着村民设计了水渠。”
谢育生双眸轻轻一眯,她果然考虑得极为周全。
“此刻他在乌州府羌柳街住着,上将军派人去接来即可。”秦怀璧却不查有异,续道,“这些日子,上将军要陆续派出士兵,乔装成饥饿难民们前去长渡城边,上独径峰装作是挖野菜解饥,实则埋下火引……”
谢育生转过身,倏然一步踏上,逼视秦怀璧:“秦怀璧,为了这一日,你筹备了多久?”
被他清锐至极的目光一逼,秦怀璧后退了半步,语气略有些不畅:“……什么?”
“我说,为了等这‘献计’的一日,你筹备了多久?”他猛然擒住她的下颌,逼她直视自己,“接近我的琴师,再‘无意’中被我发现,真是一条苦肉计。”
秦怀璧初时有些惶乱,只觉得下颌几乎要被捏碎,事到如今,她倒不怕了,只是被他这样抓着,笑得有些狰狞狼狈:“是啊……准备很久了。”
谢育生一双黑眸仿佛要喷出火来,双手不觉加大了力道,一字一句道:“秦怀璧,每一次,只有在用得到我的时候,你才会接近我,是不是?”
秦怀璧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倒也很好,什么都不用再管,不用负累,不用算计……
“上将军,她快死了。”孟佩踏上前一步,他跟随谢育生这么多年,极少见他这般失态暴怒除了……除了那一次。
谢育生反应过来,松了松手劲。
秦怀璧捂着脖子,眼前满是金星,后退数步,蹲在地上剧烈喘气。
“此计甚好,明日你把大伙召至账中,还有些细节需要商榷。”谢育生却像换了个人,适才的暴烈残酷然不见,仿佛暴风雨后露出一方明净平和的天蓝。
“你先出去,我再和秦姑娘叙叙话。”谢育生挥了挥手。
孟佩看了秦怀璧一眼,似笑非笑:“上将军,留着她还有些用处,可别再一时冲动掐死了她。”
良久,秦怀璧才喘过气,扶着桌子站起来,勉力笑道:“上将军,还有事么?”
“这三年,你在哪里?”谢育生如故人相见,淡淡询问。
“我被族人救出来,四处流落,直到……”秦怀璧苦笑,“上将军说得没错,直到我听闻韩宗有异动之心,想要杀滇侯自立,我迫于无奈便只能自投罗网,来求上将军。”
谢育生唇角的笑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上将军,怀璧过去做的事,并不敢求您宽恕,可如今我既有求于你,这一条命,无论为奴为婢都是上将军的。”秦怀璧重新跪下,重重磕头,“请,上将军信我。”
“为奴为婢,都是我的?”谢育生俯下身,极轻柔地挑起她下颌,缓缓重复一遍。
“是。”
“那么今晚便你侍寝吧。”谢育生敛了笑意,冷声道。
秦怀璧眼神中慌乱之色一现,旋即低头不语。
谢育生放开她,大笑起来,随手将案桌上铜镜掷在她面前,“开个玩笑罢了,如今的蔚珍郡主比起当年,可憔悴失色了不少。”
秦怀璧心中一宽,她依旧低着头,却也能看见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委顿的神情,低低道:“是,如今上将军见惯了倾城绝色,怀璧在容貌上更是一无是处,只盼在智谋上,能对将军有所助益。”
“出去吧。”谢育生不等她说完,似乎失了兴趣,“过几日出发,先去长渡城探一探。”
“是。”
谢育生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只剩一抹残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