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谢
中。
他喝得过瘾,黑色发丝落在肩上,微挑的凤眸愈发显得明亮逼人,说话也大声起来:“这个老顽固,救了我一命,却不肯让我救他!”
他的酒量果然到了极限,随手将酒壶一扔,‘砰’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喃喃道:“死老头,你说这辈子以老为尊,不论做什么,我都该听你的……可我明明能不让你死,你为何这么固执!”
谢育生发起脾气的时候,总是扯着嘴角,真正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偶。
秦怀璧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走上前,扶他起来,低声哄着:“是啊,老将军太固执了,上将军,你也休息吧?”
他挣脱开她的手,踉跄着还要去拿酒杯,却终究被秦怀璧制止了。
好不容易将他哄上了床,秦怀璧已经出了一身汗,她低低喘着气,在床沿坐下,微微俯下身,看着他俊美的睡颜,睫毛一根一根的,历历可数,随着清浅的呼吸声上下微颤。
她默默的注视良久,终于伸出手去替他解开外袍,他侧了个身,面向里侧,秦怀璧脱下他外袍的时候,内里的绸衣一道被拉开,背后的疤痕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进视线里,浅褐色,凸起,一道又一道。
即便是被拔去指甲的时候,她也觉得手没有颤得这么厉害,可她克制不住的伸过去,想要轻轻抚摸一下……
哪怕她知道,这样对过往的一切,亦是于事无补。
指尖尚未触到他后背的肌肤,门口忽然起了脚步声。
秦怀璧连忙站起来,退到门口,有女子声音轻柔传来:“上将军在里边么?”
旋即有侍卫推开门,凉姬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秦怀璧站在门口处,又见她一身打扮,怔了怔:“你也在?”
“上将军有些醉了,我正想出门去叫人来服侍。”秦怀璧小心的撇清自己,不动声色的退开,“夫人来得正好。”
她正要掩上房门,凉姬的表情却有些古怪,盯着她的脚踝处:“那是什么?”
“长渡城少有女眷,这套寻来的衣服不大合身呢。”秦怀璧轻轻一笑,“夫人,我先告退了。”
凉姬放缓脚步走至床前,眼见上将军面向床内睡得正香,正欲替他掖一掖被角,刚刚靠过去却被一道劲力抓住。
谢育生双眸明亮看着凉姬,放了手沉沉问:“你怎么来了?”
“听闻上将军打了胜仗,又怕没人服侍,妾就赶来了。”凉姬声音轻柔。
他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三更半夜的,你叫秦姑娘来这里,存的是什么心思?”她有意娇嗔。
谢育生依旧闭着眼睛,唇角勾着一丝含义未明的笑,片刻之后,他翻身慵懒随躺。
凉姬一如既往的为上将军揉额,她的纤纤玉手还是温软柔顺的,相触的时候如同暖玉,可谢育生心里从未有分毫涟漪。
夏日闷热,多有不爽。
“上将军……”凉姬温柔的伸手,替谢育生拭去额鬓热出的汗,“除了我,以后,不许在别的女人身边……喝醉。”
谢育生勾唇,戏谑笑道:“你看我醉了么?”
美人的神情娇羞百媚,手上揉额的动作撩意犹存。
可谢育生却只觉得心脏的某一处温度正在急遽褪却,他知道那句话还未说出口:‘对着她的时候,我又怎敢……酒醉。’
秦怀璧回到自己的屋子,发现里边还亮着灯,尚未推门进去,便听到轻轻的歌谣声传出来:“胖娃儿骑白马,白马跳得高,胖娃儿耍关刀,关刀耍得圆,胖娃儿坐海船,海船倒过拐,胖娃儿绊下海。”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当真在哄着一个小娃娃。
秦怀璧呆呆站着,良久不愿去敲门,生怕惊动了这歌声,便再也听不到了。
直到门吱呀一声,梨白同她面对面站着,吓了一跳:“姑娘,你回来了怎么不吱声?”
秦怀璧勉力笑笑:“方才是你在唱歌?”
“是啊,阿娘教我的童谣。”梨白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不怎么好听。”
“不,很好听。”秦怀璧在桌边坐下,看见她放下的针线活儿,轻轻的说,“真好听。”
“那下次我唱给姑娘听。”梨白急急忙忙收拾了桌子,“姑娘早点睡吧,不早了呢。”
秦怀璧却没什么睡意,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衣裳,疑惑道:“这是什么?”
“姑娘,你那套换下的衣服今早被我一搓就烂了,我……手劲大。”梨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给你重新缝一套。”
虽是普通的棉布,一针一线,梨白却缝得认真。
秦怀璧仔细查看那针脚,不经意问道:“你是哪里人?”
“我娘在世的时候,是一名绣娘,有一年□□,便从盱眙出来,一直流落到这里。”梨白揉了揉眼睛,“我的针线活儿,都是娘教的。”
“难怪你会唱那首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