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愧
当日滇侯便在府中设宴,将羡王请了进来。
因前任杨诚信尚未离开,且转运使府邸也未修葺,滇侯便一力邀请羡王先在府上住下,羡王浅浅推辞了一番,便答应了。
他独自住在侯府东苑,这几日盱眙官员络绎不绝的赶来,轮番这般接见下来,也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这日下午,羡王殿下终于厌倦了,留下孟佩一人顶着,自个儿出了门。
侯府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甚至比自己在京中的府宅园林还小些,却胜在精致。
谢育生沿着小径,一路欣赏怪竹奇石,忽然看到前边大柳树下的石亭中坐着一大一小,周围并没有丫鬟嬷嬷伺候着,可两人动静却不小,远远听着便觉得热闹。
“鸟鸟……”童音。
“不对啦。”大的那个不轻不重的弹了一指在小娃娃额间。
“咕咕鸡……”
“不对……”
“姑姑,我要出去玩……”小家伙终于开始不配合,踢蹬着小腿开始吵闹。
“嘘,轻点声!想姑姑被骂死啊?”秦怀璧连忙塞了一块糕点在小家伙嘴里,“等过了这阵再说。”
身后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秦怀璧一回头,却见数日不见的羡王殿下背着手,含着浅笑站在身后,也不知听自己和阿窦胡闹说话听了多久。
她慌忙站起来行礼:“见过羡王殿下。”顺脚还轻轻踢了踢侄子。
“咦?”阿窦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兴兴的说,“是大哥哥吗?”
“叫殿下。”秦怀璧重重咳嗽了一声。
到底是世家出身,虽不清楚殿下和大哥哥有什么分别,阿窦还是极有礼数的站起来,像模像样的行礼道:“殿下。”
“免了。”羡王一把抱起小家伙放在自己膝上,翻着他扔在一旁的小人书,疑惑道,“这是什么?”
“姑姑在教我认字儿。”阿窦努力解释道,“她非说我错了。”
谢育生定睛一看,原来是首诗歌,第一句是……鹅鹅鹅。
他失笑,微微抬眸,秦怀璧坐在石桌对面,却没了往日的自然,反倒隐隐露着警惕疏离。
阿窦却不喜欢大人这般直愣愣的坐着,被谢育生抱着又觉得无聊,挣扎了数下,自个儿去树下玩了。
秦怀璧看着阿窦的背影,心中琢磨着正是个离开的好机会,刚要站起来时,羡王殿下微微垂下眼帘,叹了口气道:“打算就这么生分了么?毕竟和姑娘也是过命的交情啊。”
秦怀璧怔了怔,默默看了他一眼:“那件事我很承你的情,可……我也不想瞒着你,我没法子像以前一样和你做朋友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还不肯看着他,谢育生只觉得心尖那一处又酸又痒,愣了好一阵才开口:“是怪我瞒着你么?”
秦怀璧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可你是朝廷派来的转运使大人啊。”
谢育生的眉目忽然舒展开,“你大可不必说得这么客气。”
“呃?”
“你是讨厌朝廷派来的人。”他唇角轻轻勾着,眸色清亮,“可秦姑娘,你并不讨厌我。”
秦怀璧噎了噎:“你不就是朝廷派来的人么?”
“嗯,羡王是朝廷派来的水陆转运使,可我不是啊,我只是你在城外杏林遇上的朋友。”他声音笃定,很是郑重,“你以为我很是喜欢转运使这头衔么?被派到此处收取粮草税赋,这边的农夫商贩,哪个不骂我?可税赋是朝廷定的,只是经了我的手送去,千两也好,万两也罢,与我有半分关系么?”
他一长串说着,秦怀璧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要反驳:“可是杨诚信……”
“我知道你要说他。”他双唇抿得薄而锋锐,只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话,“可你要将他与我相提并论么?”
秦怀璧无意识的卷弄着垂下的发丝,她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没有错,可是……他们还是没法像之前那样相处了。
她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站起来,想要牵了侄子离开。
“秦姑娘,我在京城的府邸,只怕比你家的侯府还要大些。”
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径直轻声说着话。
“很小的时候,我还跟着我娘和我爹一起生活,那时他便为我置下这产业,我娘不是正妻,可是爹对我们很好,好到大娘总觉得,我会分了她儿子的家产。”他望着碧绿的柳枝,慢悠悠的说着,“我娘不是个喜欢争的,也从未那样想过,可是爹太喜欢她,又或者是怕他自己若走得早了,我们娘俩早晚得受欺负。”
他讲得分明是天子的家事,语气却像是在家长里短一般闲适,秦怀璧听得入神,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后来呢?”
他却不答,怅然道:“我娘早我爹一步先走了,没俩日,爹也走了,大娘的儿子继承了所有的家产,大娘却始终对我不放心,于是将我派去很远的地方,打理一桩很危险的生意,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