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B(九)
第二日上午他们到了目的地。悬崖边的工作人员指着写满禁忌事宜的牌子又确认了一遍,罗丝在协助下给自己系上防护措施。她扎了头发,斯科皮在旁边把她掉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回去,问她:“现在还怕吗?”
罗丝一笑:“不怕。”
“在想什么?”
“想自由。”
他走近一步,轻轻吻了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说:“去吧——我的玫瑰。”
罗丝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想着那个吻,想着他说“我的玫瑰”,就被失重感充斥了大脑,感觉并不好受。她听到风声,感受到空气里的粗粝沙石,触摸到生命与死亡,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只是坠落,坠落。
她先一步上去的,坐那儿休息了一会儿,等斯科皮也上去了,默默地往他身上一靠,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日出没有看成,但是看了日落。山顶的日落和海边不太一样,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觉得没有那么温柔,没有那么绚烂,但是热烈、耀眼,吹过的风惊起一片飞鸟。
罗丝在很轻很轻的风声中低语:“想回家了。”
斯科皮转过头,看着她:“现在吗?”
“嗯,现在。”
他们慢慢地走下山,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亮了。罗丝给父母打了个电话,韦斯莱夫人接的,听起来刚起床在厨房,电话那头还有打蛋器的声音,她问:“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罗丝看了看表,扭过头:“多久?”
斯科皮说:“三个小时。”
“哦,”罗丝转回去对着话筒,“中午就到,午饭供应吗?”
韦斯莱夫人笑着问:“你身边是谁?”
罗丝往边上看了一眼:“是斯科。”
“哦,他才来过不久——还找人把你那个秋千翻新了。”韦斯莱夫人说,“进来的时候记得看看,还不错。”
罗丝又讲了两句,挂电话了。路上她又犯了困睡了一觉,这回没有做梦。醒来之后有一会儿还有点迷糊,她忽然想到海边回伦敦那段长长的旅程,想如果她没有靠在副驾的靠椅上做梦,没有睁眼阖眼在一个一个似曾相识的梦里循环,他们两个还会不会有今天。
会不会有明天。
车子在长长的公路上飞驰而过,车载音响放着信号不太稳定的电台节目,午间新闻开始播报,主持人说局部有雨,驶过雨带又驶入阳光,小镇的中午宁静祥和。
从居民区入口走到韦斯莱家一共有六种走法,罗丝想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暗自笑了,她想自己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还记得最快的一条要穿过一个小超市,但是人很多,如果要骑车会很麻烦,她最常走的其实是最远的那一条,绕道教堂,从马尔福家的后院过,斯科皮很喜欢待在那个院子里。她总能看到他,看到院墙上的爬山虎和栅栏上的凌霄花,花季的末期花和叶都簌簌地往下掉,掉在他头上,她推着车路过就要趴在栏杆上打趣说,鲜花配美人。
美人摘了花,难得地被逗笑了,把花扔到她脸上。
斯科皮那会儿十来岁,在养病,不爱动弹,脸色略显苍白,笑也笑得文弱秀气,说话带出一串咳嗽,也不答话,就扔朵花了事。他后来病身体好了,还是喜欢待院子里,罗丝还是喜欢打那儿过,钟声惊起屋顶上的白鸽,扑闪着翅膀打他身边掠过飞上天空,他抬头看着白鸽飞去,白色的羽毛,衬着少年浅色的头发和眼瞳。
走上熟悉的路的那一刻,罗丝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喉咙里泛起浅淡的酸涩味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家了。
斯科皮笑着问她:“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还记得路?”
“怎么不记得?”罗丝说,“对了,你家房子是不是空了?我好久没路过这了。”
斯科皮应了一声:“以前也只住了我一个——和保姆。太久没打理,这地儿也租不出去,就一直空在那儿。”
“我想去看看。”罗丝说。
说话间就到了。这段路真的很短,比记忆里短了太多。
看到那个许久无人打理的院子的瞬间罗丝几乎认不出这是哪儿。她“啊”了一声:“是这儿吗?”
“是这儿。”斯科皮说,看着她往墙上望,往篱笆上望,望教堂屋顶上望,“在找什么?”
“没什么。”罗丝说。
爬山虎,凌霄花,白鸽。她一样也没找到,却还在往里望。
“在找我?”斯科皮笑了。
罗丝愣了愣,才慢慢地开口:“嗯……在找你。”她点了点那个荒草蔓生的院子:“有一种感觉,好像你应该在里面。”
她手机忽然响了,韦斯莱夫人的电话。接完电话后斯科皮说上他家阁楼找点东西,让罗丝先回去,下午来接她。罗丝点了头,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吻了他一下。
斯科皮摸了一下她的脸:“什么时候给我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