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幸会,我叫苏熙
头:“这是我苏家的店。”
行吧,你们家的黑店。
这时,楼上有人在唤她:“表姐。”很柔和的声音。苏熙小姐回身“欸”了一句,“瑞茹,马上来。”又转首把眼觑着我,黏糊糊的目光,琢磨不定。
而后莞尔,对我轻声重复道:“幸会。”
我把头一点。她已上楼回去了。顺着她的身影往上寻,楼上栏杆立着两个华裳三小髻的侍女,抱着伞,打着宫扇,中央拥一个淡雅温娴,国色天香的美人贵小姐。是喊苏小姐“表姐”这个吧。
美人儿满鬓珠钗重髻,两颊雪白无暇。一双玉葱拨团扇,双眼似春波,唇如芍药芙蕖,着烟粉大袖披风,藕色立领衫。枝绣花鸟浅点百褶裙头,犹洛神仙子,便是嫦娥也不及。
这表妹竟是这人间没有的尤物。我直目,美人儿亦瞥我,山眉醉眼,眸光潋滟。我俩四目一对,她微垂首,拉着苏小姐进雅间。
我回过神,扯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小二问:“楼上那个绝色的女子是谁?”
小二听不明白:“是指苏小姐,还是陶小姐。”
”陶小姐吧。”我又问:“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小二看我一眼,讪讪笑,埋头细声:“这不,为难小的嘛。”
我很不痛快:“走你的吧,”说一句我好看很难?小二惹不起我,才捣蒜似赔罪:“小的该死。”
越说越不舒服。“走吧走吧!”
思来人言不可信,这苏熙小姐并无说的那样跋扈,反而有一股精气神,一种难言的魄力,一面之间,令我可敬。
我跨出酒坊,开始在街上流浪。入了夜,依旧街衢敞亮。毕竟是皇城脚下,正阳门内无宵禁,日夜可市。间或有武弁巡夜。盘问一遍就罢了。
往回路上,恍惚瞧见一抹雪影,迎光的一线,飒飒像冰峰的角刃。迷迷蒙蒙的晚烟,陷得人更刺眼。还是感觉出,有人牵着马朝我来。那人走近我,逐渐清晰:是傅玄他。牵着一匹白马。
夜色朦胧下,仍能分辨他紧俏俏模样。背对尘光,凿刻精巧的眉额鼻唇,一半阴影,一半透白,如朝北离南的冰峭。两湾清目,闪闪掣动,似月照竹轩,浮在倒影镜面上的粼粼波光。
一下子,我气焰全灭。急忙走向他。
“公主……”他沉眉,上前,服软的神情,看着我的眼睛说:“对不住,我,”党参黄芪的药味扑鼻而至。母后病重时,宫里也常有。我道:“你家人生病啦?”“嗯,”他脸色红而白,有些吞吐道,“对不住,我派人如时等候,那人禀说你未到,我想你该会逛一逛街市,饿了,在一家酒铺。便试着寻寻你。”
“没事啦,”我说,“我会一直等你啦。”
他急忙看我一眼,无暇明亮的双眸,好像警觉起来。
他又不晓得我也来晚,也不知道路上我把他给忘了。嘿,我哄哄他,怎么还不领情?
他抿了抿唇,退远了一步,拿出一帖信笺:“公主,那名少年的事,写录在内。”
“哦哦,”我也把这事忘了,把信封收妥,我想表现一番好,便说:“那他,是不是枉死了?”
“身为奴籍,国公府有权定夺他的生死。”说时,他又开始寻我的目光,观我的面色。
宫中女官的亲戚不可能是奴。最近绣尹并无反常。或许弄错了。
我不得不可惜地叹气:“哎。”他沉默,也不离去。身侧的白马如古画一般高大英俊,顺亮潇洒。垂着马首嘶气。我俩立在原地。我摸出那枚玉佩,“傅玄,”我道:“啰,赔你的玉。”置于他眼前。
他接过,仅瞧了玉一瞬,气息忽然凝滞。我问他,“怎么了?”他忍着些好气,嘘声问:“公主,这玉是哪里来的?”
我可能是太困了,没察觉他细微的变化。按白天编撰好的说法,道:“买的啊,五百二十两呢,就有名卖玉的那家,宝华楼,店家瞧我贵气,还便宜了。费了好大功夫,可累死我了。”他唇角动了动,无数喷薄的情绪收敛成一句话:“恩。幸苦了。”我笑:“还好还好。”他收起玉,点点头,拉了拉马辔,道:“公主既还了玉,我亦如约查清了公主嘱托之事。”他说,“如今,我便与公主两清了。告辞了。”欲跨上马。
我猛拽住马绳。
“什么意思?”
我喊:“傅玄,你什么意思!”
他深一气,望向我,如火的眼,要烫穿我。语气和表情却极其冷峻之态,他暗沉地说:“我有时真想不通,你身为一国公主,有些慌话不必要说,可你……”转而,“我总算明白,公主,你对身边的一切,丝毫都不在意。”
我就知道,他一直在揣度我。“那只是小事,”我不服:“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批判我,凭什么!他索性一动不动盯住我的眼睛,肃容道:“怎么还不明白?我与公主的每一次交涉,日后……便是我的把柄。我深陷宦林,有了把柄便会受制于人,甚至,”他压轻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