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乱套了
5月20日的早朝,是傅玄第一次有面见我父皇的机会。
两年前殿试由苏首辅代劳,因是二甲并未进殿谢恩。翰林院庶吉士品秩太低,不能上朝。加之我父皇怠政,每月底进行一次的述职朝会时有时无。所以,和傅玄他一道的年轻官员几乎没见过皇上。
这天,他不再是观政之名,有个正式的授职。六品官能在太和门广场后方听个响,发几个时辰呆。看我父皇成为小小的一个点。
不过他这个第一天的早朝,却异常难忘。一是因为我父皇犯了懒症,借口痔疮让深受其害的某些阁老们无法发作;二是管朝会的正好是礼部苏尚书,人家早看他很不爽了。
卯时初,太和门前空旷旷。湛蓝天光还有些疼眼的亮。三座金水桥死气沉沉,反射秉灯太监身侧的暗色,一列点卯太监预备站好,鸿胪寺的礼官先在广场上瞎蹿。
文物百官这时还都排在午门外,断断续续赶来。因是常朝,所以都着圆领常服。监察御史记录核查,也管不住传来拉家常的叽里咕噜。你一句我一句。“怎么告假的这么多,老夫早知也不来了。”“开什么会,听又听不清。就爱搞形式。”“圣上重拾朝政,老臣欣慰呐。”“吵死了,你们都察院不管管,管咱们武官倒很来劲!” “狗豕之辈也配和我同列!”“要不要打一架!”“肃静!严老先生来了!”“……”
等四面八方依次排列好禁军。天色视线明晰点点。
卯时的钟敲响。宫门大开。
鸿胪寺开始在午门点名登记,红的,青的,蓝的陆续过金水桥。文武百官成群结队,完全分两列长长排在太和门前。鸿胪礼官重新考核出勤。百僚之间时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五品上的执牙笏,以下的没有。
内阁大学士由几个太监搀扶伺候,出了值房,先一步去乾清宫守候御驾。
这厢朝前文头儿是都御史严老先生,由秀美的沈探花,如今是沈给事搀扶。武头儿是成国公赵平淳,公侯伯次之。锦衣卫指挥使我舅舅没去候驾,混在里儿,一会搔前面的弟兄说话,一会跟后头的谈笑。傅玄则一声不言列在后端,默默观察。
丹陛两旁,广场外,排仗的锦衣校尉恍如石像。
一会,打了钟。钟声旷远。刹那,四处冷寂无声。百官在风中排得笔直,无言等候君王。
众人耐站了好一会。渐渐浮躁,私语喧喧。内官们也渐面色不安。
首先是一众阁老候在乾清门外。陶吏部扶着苏元辅。次辅傅先生无悲无喜,站姿端正,静静等。刑部的董慎扯过小太监问:“怎回事,圣躬安?”通政司李阁老抹汗,央董尚书别问了。罢。
乾清宫总管毛廷带着内侍,供着龙袍在大殿上。掌印太监陈吉在旁守候。我父皇睡在东暖阁。正香。陈吉公公小心翼翼唤醒我父皇:“万岁爷,可怜可怜奴婢。”我父皇终于惊醒,转了个身,有起床气,怒吼:“狗奴才!做甚啊!”陈吉公公跪下道:“奴婢伺候万岁爷上朝。”
“上朝?”父皇嘟哝一声。觉得全身酸痛,于是愁眉苦脸,唉声道:“朕有些头昏。内阁那些人到了没?”陈吉公公:“都在殿外迎驾。”我父皇并未动弹,只说:“让苏铖来见朕。”
我父皇喜欢苏衍正,更信赖苏元辅。不可说,苏公待我父皇如慈父。苏元辅白髯垂胸,老态龙钟,玉带宽大。受口谕,他由毛太监搀进了乾清宫。徒剩小一辈的四个阁臣。
紫禁城中怀着怨气,四通八达吹拂宫阙。
另一边,等不到圣上,百官在太和门前也开始骚动。
有人问礼部苏衍正:“苏尚书,究竟要不要上朝。你们礼部就这样干事?”苏尚书冤屈:“今上之命,为臣如何擅作主张?快退下!”礼部柏侍郎道:“诸位实在没必要质疑本部。”
兵部侯尚书趁机发难:“我看礼部已经不是第一天犯浑了。”苏尚书炸胡,阴测测强笑:“侯司马,不要借机挑事。”侯兵部道:“两年前皇后姜娘娘国丧,你苏衍正怎么谋算给我下套,你以为我不知晓?”兵科罗给事恍然道:“原来严彧向那东西是替苏尚书送女人。”严彧向就是礼部严郎中。严郎中见躺枪,立马跳起来说:“你们莫要血口喷人!”侯兵部冷“呵”一声。严郎中反唇相讥:“咱们好一位兵部尚书,好一个忠贞不二,心里想着别人的老婆整整二十年!”侯兵部霎时涨红了脸:“哪里来的风闻,怎么,你们礼部都成了听墙角的三姑六婆了?”苏尚书怒道:“侯宇焕,再等二十年,入内阁仍轮不到你,咱们工部丁司空都还等着呢。”严老先生乜了两个人各一眼,不想搭理。
可已然气氛到顶,不吵一番,枉为人臣。
礼部严郎中添油加醋:“侯尚书,你身为崔党,原职待命,已是今上厚恩,奉劝你早早乞骸骨,还有个善终。”侯兵部叫道:“你们还跟我提崔言!去年鲁巡按怎么死在云南,你们苏党不清楚?”柏侍郎把话岔开囔:“鲁巡按不是跟当地土司吃菌子死的,也能赖到我们身上。”吏部蒋侍郎加入了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