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起烟杆。

高大的身影往简书身上压倒性地笼罩过来。每近一点，简书都提起心脏，快到嗓子眼儿。

应砚昇从身后一把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就好像拎起了一只赖皮的小狗。

简书紧闭双眼不敢作声。

只觉耳旁，身侧周围的空气温度顷刻间下降五六度。甚至还伴着冷风呼作，又劲又冷。

简书猛地睁眼，一整个人怔愣原地。

现在的她正位处山城最高的国贸大厦——

楼顶！！

顶楼的风呼啸不绝，简书过肩的头发被吹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半只脚下传来的虚空感，让原本身型瘦小的简书随风摇晃摇摇欲坠。

眼皮底下，是八十八层平台边沿。再往下，是众多积木块大小的“玩具”车辆，在如腰带般宽窄的马路上缓慢地移动着。车灯与路灯汇成点点亮斑。

“师……师父，我现在不困了，一点都不困了！十分清醒！”简书发颤的声音在风中更是混淆不清。

“不是想要实战训练吗？”显然应砚昇“没听清”她言语中的含义，语气不改，“这点高度都接受不了？”

“我不要实战了，我现在就回去写字，我……”简书想伸手去抓身后应砚昇的手臂，不料对方双手插兜后撤一步，重心不稳的她脚下一空，“啊！——”

失重的刹那，简书双手死死扒住天台边缘，身体却已坠入夜空中。

“师父，救命！——”简书惊恐呐喊。

应砚昇深黑的眸底神色未变，顺着边缘坐下，单腿搁起，一手轻搭上面，悠然淡道：“今晚的第一课就是，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随后长烟杆一端的银质烟斗，敲打上了简书因紧抓而泛白的指节。

十指连心的疼痛瞬间溃散简书指尖最后的力量，身体在漆黑的夜空直直坠下。

“啊！！——”

简书做梦也没体验过这样的自由落体，只觉身体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耳畔轰鸣的疾风让她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尖叫。

高速下落的气压抑着她的胸口透不过气。不受控制的身体旋转半周、三周……

地面逐渐放大的霓虹灯光斑，被捻成一道道弧形发光的线，大脑跟着眩晕起来，无法预知身体即将以何种姿态接触地面，带来什么样支离破碎的疼痛。

就在简书快要晕厥过去前，身上突然有数根交错的线条缠上，让原本失重的身躯再次感受到重力，下坠速度也随之明显放缓。

最后距离地面不到十厘米彻底停住。

线条消失褪去，只留下瘫软成一团，浑身发抖的简书狼狈地趴落地上。

应砚昇不知何时已路过身旁。

“希望你以后记住。每一个犹豫逃避的瞬间，都会化成脚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应砚昇低声丢下一句话。

“困难，是用来跨过去的。”

灰头土脸的简书顶着凌乱的“爆炸头”，勉强坐起身，却不见他的踪影。发软的双脚仍不足以支撑自己站起来，又跌坐回地。

碰上了一旁透明的一次性塑料碗，原地转了几圈又停下。

一对情侣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蓝色卫衣的女孩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往简书身旁的塑料碗里投了一枚硬币。

……

终于是到家了，简书一头栽进软糯的沙发里，享受这一刻的踏实。

脑海里却陡然响起樊笔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千万别跟男人走得太近。否则，会变得不幸……”

简书纤白的手攥成拳头刚想抡向怀里的靠枕。余光却瞟到房间里挂着的，前不久从应砚昇那里买下的山居图。

当即气鼓鼓地跳下沙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连跳几下揭了下来，“都说什么见字如见人，字看上去倒挺风度大气，人却是这般阴险狠毒又小气！我怎么就认了这么个魔鬼师父？”

说罢便上手要撕掉这幅字画，却在关键时刻顿住。等等，它可是她花“上万”才买回来的，又小心翼翼地挂了回去，轻手轻脚地抚摸铺平。

宣泄完消了气。脑海里又浮现起应砚昇清冽生冷，却不无道理的那番话。

“困难，是用来跨过去的。”

逃避和自卑是人的一种本能。简书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困难的人，但她确实是个自卑的人，她害怕被忽视，更害怕被重视，怕自己不够优秀，怕做得不够好而让重视她的人感到失望。或许，这便是她必须面对的第一道砍。

简书又辗转了一阵，才沉沉睡去。

楼下不远处，小区昏黄的路灯下，有人站在黑暗中接通了电话。

“黄儿爷，是。找到那俩丫头的住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