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宴(十二)
深秋的天际灰蒙蒙的。
说不清是浓重的乌云使然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雾气过浓。整个霖州城萧条的只剩下飞舞的枯叶还有点生机。
虞小枝睁眼后看见的是一个空屋,只有依稀尚未消散的模糊而又深刻的梦孤零零的陪伴她。
彼时她发懵的望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日光,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得头脑沉沉的,不过好在这样的感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早就习惯这样的混沌了。
虞小枝苍白的手扣住床沿,轻轻迈下床去,缀着轻飘飘的脚步走到门外,她轻轻掀开珠帘,院外也是空无一人。
她对自己染上疫病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院子里的下人都被遣走了。
现下不是太医诊治的时间。经过这三日的治疗虽没有根治,但效果仍是见好的。那些人也只吩咐他们让她静养,千万不要受凉之类的官话。
虽然是阴天,但她仍然无端觉得头顶的阳光十分刺眼。
院外的再远处有几个裹的严实的小厮,适才安静非常,他们的声音便毫无保留地传入了虞小枝耳朵里。
“又是送去西院门口的?我真搞不懂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闭嘴!你想被杖罚吗?”
“你甭吓唬我,现在谁不知道这疫病染上了就是个死字。”
“你说就罢了,别拉上我。若是大人知道我们妄论小姐生死,虞府还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大人?”那小厮嗤笑道:“你看看西院附近,别说人了,就是只鸟也要绕着飞,更何况大人和公子成日在书房,哪里能听到我们的话?”
“……别太惹火。”
她听得愈发疑惑,分明记得自己只是得了风寒,为何......被他们说的这样严重?
虞小枝叫住二人。前头那俩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她以后不自觉地往身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问安。
虞小枝看着两人的行迹,道:“你们方才说的什么……我院里的人,他们都……”
还没等她说完,那两人梗住,不知应当如何应对,只好含糊过去快步离开。
“哎……”
待两人行远,虞小枝仍然在咂摸方才他们话里的意思。
城中的疫病?若是民不聊生,她能不能做些什么呢……
料想自己昏睡多日,父女之间再如何不愉快,民难当头父亲也定是焦头烂额,她没有不去过问的道理。
再加之,她也想去问问,她身边的人都去哪里了,为何她们对她都这样奇怪。
更怪的是整个虞府的人都骤然减少,一墙之隔,她甚至能听到城中百姓哭喊的声音。
心里着急,脚步便也愈发急促。
对于疾苦,她好似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说不清是受到谁的耳濡目染,性子中的孩童气里竟是比先前更多了几分侠者气息。
“听说妹妹的身体略有好转,昨日来的宁太医说只要莫再受惊受凉,待这阵风过去,自然能好。”
“那便最好,你可千万要看好她,她近些时日也不知为何变化这么大,你下去留意着点你妹妹,看看到底都在和什么人接触。我如今竟都不认得她了。”这是虞尚书的声音。
他顿了顿,又说:“要看紧她……我不允许也不愿意十年前的事故伎重演,想必你也不想看到吧。”
虞植一言不发,两只手藏匿在宽大攒金的袖口里,晦暗的视线藏匿在身上深沉的官袍里。
“父亲说的是。”
还未到书房,虞小枝穿过连廊,在翻过最后的拐角时倏然停下脚步。
虞植特有的声线就这样闯入她耳中。
那是十分谦卑,又不失礼的隐忍。
“你也知道说是!咱们的顶头主子是谁不用我再教你罢,你我父子为官侍君最是要认清这一点。十年前我可以保你,可别以为我次次都会!”
虞挚的声音不知为何掺杂了些许愠怒。
小枝在听到最后那句话后瞳孔骤然睁大,她努力地想看一看两人的方向,却发现脖子连转动的时候都是僵硬的。
他刚才......在说什么?
她喉间哽咽,泪不知何时盈了眼眶,她却固执的不叫它们流下来。
虞植已然离开,唯有尚书大人负手,短暂的一个转身就走回书房。
可当他正欲阖上书房木门时,虞小枝却贸然闯进书房的院子。
父女二人隔着一扇半闭的门,遥遥相望。
虞小枝憋红了脸,身体上的不适海啸般涌来,却始终抵不过她心里的哀拗。
“原来……你一直知道啊。”
她冷不防冒出的一句话叫他皱眉。
“你不在房里,怎么跑出来了?让你出来的?你不应该……”
“不应该?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