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谷
高少怀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她在一根横过半空的树枝上点足借力,已有颓势的身形再次飘然跃起。
她又问了一个问题:“看你也不像是会半途而废的人,既然这么想学,之前怎么一点儿都没练过?”
“是练过的。”卓潇此人颇有些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意思,只要有人问,基本什么都肯说,“家里替我找过不止一个武师,起先我还跟着练,练一段时间没见有什么成效,长辈们就给我换人,换着换着我发觉他们教得好似有些相互矛盾,就不敢再练了。”
“江湖故事里不常说真气走岔走火入魔之类的吗?我怕我就这他们教的瞎练,武功没练出个什么来,反倒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练成个疯子,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高少怀:“……”
这小子人没多大,想的还挺多。
不过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得不偿失”这四个字,还真是怪不容易的。
她左手边的阿灼“扑哧”一声笑了:“卓大哥,是有真气走岔会导致走火入魔这个说法,但要真气走岔首先得有‘真气’才行,你这还什么都没有呢,拿什么走岔?”
阿灼这话十分不客气,甚至还有股隐约的轻视意味,听她这么说卓潇,高少怀莫名有点不太高兴。
“回去以后每日早起和我晨练一个时辰。”她偏头对卓潇说,“什么时候身板练结实了,什么时候我教你武功。”
卓潇俩眼“噌”地亮了,连忙点头。
闲谈间,谷口已至,高少怀携着二人从树梢落下,游鱼一般滑进古树的阴影里。
四下无声,她松开他俩,反手握刀,藏在绯红衣袖里的“度春风”出鞘三寸,蓄势待发。
“你俩跟紧我,不论发生什么别害怕,我会护着你们。”为了不惊动可能的“埋伏”,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卓潇对她是万分信赖,阿灼也点头应了,两人一左一右跟在高少怀侧后方,贴着树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高少怀一边观察周围一边往前走,看似全神贯注在可能的偷袭上,暗中却在用内力给卓潇传音。
“这个阿灼有古怪,你靠在我左手边,别离她太近。”
卓潇心下了然。
看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就着往谷里走的动作,他小心地调整着下脚的位置,尽可能自然地借避开脚下碎石枯木的动作一点一点往高少怀左边挪。他做得非常隐蔽,完全没有惊动高少怀右手边的阿灼。
与此同时,他也小心地观察着阿灼,他注意到阿灼脚步很快,有时甚至会走到高少怀右前方,下一刻又会短暂地停一下脚步,维持着“跟在高少怀身边”的状态。
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对高少怀有什么暂未可知的心思,倒像是前方有什么她迫切地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个猜测让卓潇越发疑惑不解,他无法和高少怀传音交谈,只好将疑虑藏进心底,同时越发警惕地观察起阿灼来。
在这种紧绷的气氛里,三人深入河谷,出乎卓潇和高少怀的意料,这一路上十分风平浪静,设想中的伏击和偷袭连个影都没见,以高少怀的五感之敏锐,甚至没有察觉到这附近有人。
可如果不在此地林间设伏,难道那些人是埋伏在山洞里不成?
若是苗刀马刀,在狭窄的山洞里动手确实受限,但高少怀刀法虽利,“度春风”却是一柄清灵细巧的袖中刀,复杂地形非但不会限制她发挥,甚至还能如虎添翼。
莫非在此地埋伏她的人根本不了解她的武功路数?可玄烛塔的人分明见过她的兵器。
怀着种种疑惑,高少怀继续带头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一刻钟,阿灼轻扯她的衣袖:“前面就到了。”
此地说是河谷,两侧山间其实颇有些距离,他们走的这段堪称一马平川,若非有周围的古木茂林以做遮蔽,探谷的和埋伏的恐怕一进来就得“坦诚相见”。
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能有个山洞的样子。
高少怀投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前面有一个天坑,”阿灼指了指前方十丈外微微隆起的地面,“山洞就在天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