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助
十日后,傍晚,天降大雨。
一行四人骑两匹快马,踩着城门将关的时辰冲入荣城,打头那匹马上的少年郎从蓑衣下探出手,朝守门官兵那头扔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对不住,家中有急事,冲撞各位了。”马儿片刻未停,他稳稳坐在马背上,探身回头冲官兵们遥遥拱手,“袋子里有些银两,请兄弟们吃酒赔罪!”
斗笠遮住了少年的面容,却遮不住他的声音,裤脚上溅了泥点的官兵本想骂人,即将出口的喝骂却被少年带着清亮笑意的客气话给堵了回去。他低头一瞥手中那个连封口流苏都绞着金线的精致钱袋,又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嘟囔两句就招呼执勤的弟兄们关门了。
四人一路骑到靠近城中央的一条小巷,少年郎在一间古朴雅致的宅院前勒马,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递给马背上的人。
“赵大哥,地方到了。”
在“赵大哥”扶着他的手爬下马的当口,另一匹马也到了,策马那人只用一声清脆的呼哨就喝住了马,同时腾身跃起,在马上另一个人的惊呼声里带着她稳稳落地。
“卓大哥快走。”裴玥催促道,“今日回来晚了,阿姐可还等着呢!”
少年郎正是卓潇,他闻言“欸”了一声,将马交给循声出来的下人,抬脚就往里走。
一边走,他一边解身上沉甸甸的蓑衣,走到风雨连廊前正好解开。他把斗笠和吸饱了水的蓑衣一起扔在廊下,招呼那两个同行人:“蓑衣就搁在廊下吧,稍后会有人收拾的。”
“两位这边请,我家阿姐就在里面。”
他没多停留,边说边沿着回廊往里走,嘴角不甚明显地翘起一点,连脚步都比平常轻快三分,一副遇上了大喜事的样子。
这宅子门头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葳蕤茂盛的花木隔绝了院外的喧嚣,只留下哗啦啦的雨声。为了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他俩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只给那赵大哥二人买了些包子,裴玥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院子直奔厨房,卓潇却还惦记着别的事。
他带着二人从曲折回环的连廊穿过,一路走到宅院最深处的一方小湖边,古朴精巧的水榭在雨中临水而立,他站住脚步,目光穿过重重雨幕,看到了雨幕那头的人。
他隔着雨幕冲她招手:“阿姐!”
他口中的阿姐自然是高少怀。
那日见高少怀的态度似有松动,卓潇深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辗转反侧地熬过一宿,他把高少怀安顿在自家宅院里,立刻马不停蹄地外出找人。
其实以高少怀的江湖经验之丰富,压根儿用不着他安顿,但面对卓潇直白而殷切的目光,她不知怎的心一软,稀里糊涂地就由他去了。
卓潇家里生意做得颇大,在沣城也有产业,不过考虑到高少怀现在这个情况出现在沣城多有不便,他思前想后,把高少怀安顿在了距离沣城百多里的荣城——这些许距离,他只要起早些,每日快马往返不成问题。
这样就能每天都见到高姐姐了!
高少怀没能领会他的小心思,不过答应都已经答应了,她天大的事都不会反悔,更何况是这等小事。在哪儿呆也是个呆,她干脆就在这宅子里安心住下了。
不得不说,她能在韶龄跻身一流高手确实是有原因的,天晴时她练刀,落雨时她就找清静地方打坐,夜以继日,从无懈怠,看得曾自诩勤奋的裴玥心里一阵阵地发虚。
此时高少怀也在打坐,早在卓潇踏入她周身十丈以内的刹那她就已经有所察觉,分了些许心神出来。听到他喊自己,她徐徐收功起身,足尖轻点,身形飘然掠出,眨眼间就已横跨三丈庭院,穿过廊沿落到卓潇眼前,漫天瓢泼似的雨竟一滴也没沾到她身上。
“回来了?”
这一手功夫惹得赵大哥和张嫂嫂小声低呼。
高少怀看向卓潇:“他们是?”
她刚行过气,眉目间锐色未散,对上她当空扫过的目光,二人同时往后一缩。
卓潇适时地上前一步,将她的锋芒全部揽入怀中,笑眯眯地回答:“这是赵大哥,另一位是他家娘子张嫂嫂,他们想请阿姐接清平榜。”
高少怀:“……”
居然还真给这小子把人找来了。
卓潇这个动作给了夫妇二人莫大的安全感,他俩搀扶着彼此,怯怯地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高少怀。
对上中年夫妇畏缩的目光,高少怀思量半晌,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大概是姓卓的臭小子使了什么手段给骗来的。
无论是二十岁之前受人尊崇、高来高去,还是二十岁之后跌落尘埃、辗转流离,她都甚少见到如此潦倒的人。
尤其是和一旁的卓潇比。
卓潇的蓑衣下是一身和他初到乌龙客栈时如出一辙的暴发户行头,时值暮夏,他选了一件轻薄的象牙白南□□袖锦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料上织着繁密的祥云纹,刻意搭配的同色锦靴和金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