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
黎桃觉得他们小殿下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平时总要在床上赖个许久才愿起来,自打盛知临进了鬼窟那日,便再也没在床上久待过。每次她进了寝宫,就能看到温遥端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地发呆。
偶有灵动的时候,比如去后花园偷酒。
后花园里总藏着不少鄢月早些年酿好埋在地下的月白醉,跟着鄢月好多年的私护官年礼总说温遥还是小孩子,就算整个鬼王宫都是温遥的,也不能随便喝。
官年礼其实有一段时间没管过温遥了,但是官年礼之于温遥始终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温遥刚到鬼王宫的时候,鄢月就将她交给了自己的私护,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贴身嬷嬷”。倒是和这时候的黎桃身份差不多。
言归正传,温遥的异常持续了五日之后,黎桃终于受不了了。
官年礼的寝宫在知圆苑的最中心,是一套独立的屋子,与其他人的待遇很不同。
“官大人。”黎桃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有些事想请教您。”
“说。”官年礼把茶盏放下,示意黎桃坐下,“是想问殿下的事?”
“阿遥不是鬼,这您也知道,只是我最近实在觉得阿遥奇怪得很,与平时大不一样了。”
“您说……阿遥可不可能是被……夺舍了?”
官年礼:“……”
她年纪不小了,眼尾难以控制地浮上一些细纹:“殿下不会被夺舍的.”
黎桃松了一口气,继而问道:“那为何……”
“魂魄残缺。”
官年礼叹了口气道:“昨日我去了式微宫一趟,彼时你不在宫内,我便察觉殿下魂魄有异,但并非强行抽离,我猜是她自己所为,便没多想。”
“只是她竟未告知于你……”
官年礼的声音终于染上些许困惑:“这倒有些奇怪。”
“那您能否知道阿遥另外的魂魄究竟在哪儿?”黎桃急匆匆起身,而官年礼则下了榻,身姿轻盈,衣角从她身边掠过,“跟我来琰棠宫。”
盛知临鲜少感到了不知所措。
他做邢易寒的傀儡快十年,从比离魂高一点儿,到现在手起刀落,他连杀人都没眨过眼,却第一次在这种时候犯了难。
刨去最后一点善意,像式微这种没用的人,于他而言只会是拖累,不杀掉也是丢下,只是式微看向他的时候,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温遥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团鬼火,看它跳动,半晌说道:“盛知,我死了这火也会灭的。”
盛知临一愣。
“我没要杀你。”
温遥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唇角却很快放下:“我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盛知临有些茫然,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跟她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什么好呢?说我真的没想杀你?
滴答。
水滴从岩缝中溜下来,落在下一层石台上。
空气中有很浓重的血腥气,温遥蜷起身子,她的手脚皆是冰凉一片,失血过多已经让她严重失温。她不禁迷蒙中回忆起那年她一个人在万鬼同悲之境,也是这样蜿蜒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可那时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盛知临总算听见一丝动静,是温遥终于出声:“盛知临。”
她声音小小的,微弱的,怯生生地说道:“我冷。”
盛知临靠近她。
浓重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她蜷缩在石壁的角落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他伸出手去,触碰到了她的前额。
盛知临缩回手指,目光下移,温遥那一张小脸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他解了衣扣,扶她起来,将外衫披到她身上,将她裹了个结结实实。
温遥没睁开眼睛,显然意识已经极其混沌。
“式微?”
他轻轻喊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只能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又试了试体内的灵力还残余多少。灵力枯竭之后他身体中的另一部分力量几乎霸道地占据着他全身,他无能为力。
不可能没有解决办法的,他们不可能死在这儿。
暮影之力浑浊,接近煞气,到也有可能替她提供些许力量。想到这儿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煞气交换不难,只是实在不太温和。
可已经没办法了,她不醒来,他也没什么办法,且总这么昏着,就算如她所说她那铃铛总会吊着她一条命,他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离魂。”
他又一次召出离魂,对着自己的手腕,眼睛都没眨一下,鲜血便即刻涌出。
零星的一些暮影之力环绕在落地的鲜血周围,他用另一只手扶起温遥,轻唤道:“式微?”
温遥皱眉,显然很不安稳。
他定了定神,将手腕对着她的嘴唇,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