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
接近正午,艳阳高照。据陈石所说,从他们村到西关城也就几里地的路程,可邴宛宸走了许久才堪堪看到城镇一角。作为一名现代人,她不得不佩服出门仅靠两条腿的古代人。
邴宛宸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吃着里面的吃食。早上出门前陈婆准备了两个包裹。一个大背包是托她送给已经出嫁的女儿,一个小油包是给她准备的吃食。经过三天相处,陈石两口子对邴宛宸的警惕心消失殆尽,觉得一个小姑娘孤苦无依的,脑子还不怎么好使,便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一座土城墙逐渐进入视野。天地之间,于黄沙漫布之中,这座城池竟有几分萧索与荒凉。再靠近些,城门上“西关城”三个繁体大字异常显眼。
邴宛宸特地向陈石要了一身破旧粗布男装,再扎个丸子头,竟像个未长开的农家小伙子。门口的士兵简单询问了她几句,便放行了。穿过高大的拱形城门,一个古代完整的边塞城镇展现在她面前。主干道上铺成石头路,道路两边有些小商小贩在摆摊叫卖。由于沙尘太多,走得急了会带起一溜儿烟尘。邴宛宸莫名地有些怀念洒水车。
在一堆带着浓重口音的语言中,邴宛宸终于打听到了城南王家的具体位置。王家是西关城的县长家。西关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用得起仆从丫鬟的人家屈指可数。
门口,两座石狮子立在朱红色大门两边,匾额上赫然写着“王家”两个大字。正欲敲门,邴宛宸转念一想,古代大户人家好像都会有个偏门。她不过送个东西,走正大门能行得通吗?
于是,邴宛宸围着王家转了一圈,果然在背阴处看到一个小门。她敲了敲,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名中年大叔没好气地问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干什么的?”
邴宛宸笑了笑,“抱歉,打扰了。我是陈石的侄子,今天进城给他女儿送些东西。”
中年大叔眯着眼打量起邴宛宸,“侄子?”
邴宛宸弯了弯腰,作出讨好状,“远方侄子,来陈大伯家玩两天。今天有空,想进城逛逛。”
大叔收回打量的目光,许是接受了这套说辞,“等着,我去叫陈小娘子。”邴宛宸这才理解这里的人称女子为小娘子。
待门重新打开,一年纪轻轻的女子走出来,模样与陈石有几分相似,“谁找我?”
邴宛宸解下身后的布包递上去,道:“我叫邴宛宸,陈大爷托我给陈小娘子带了些吃食,都是陈大妈亲手做的。”
陈小娘子半信半疑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果然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几年前,家里生活困苦,为了给哥哥攒钱娶媳妇,她到城里来当绣娘,结果被王县长家挑中当了丫鬟。一年前,主家做主配给了管家的儿子。虽说当丫鬟比种地、放羊好多了,可身家性命都给了主家。这几年,她鲜少回家,都是爹娘来看她。想到这儿,陈小娘子隐隐落下几滴泪。
邴宛宸劝道:“陈小娘子,你放心。陈大爷和陈大娘身体挺好,还有你嫂子,马上要生老二了!”
陈小娘子擦干眼泪,“谢谢你。”在县长家待久了,陈小娘子讲话倒没什么口音。
邴宛宸真诚地笑道,“客气了,我想向你打听下,西关城的当铺在什么地方?”
“你顺着这条道走到底,右拐就到了。”陈小娘子指了指左侧的一条小路。眼前的这个人她没见过,也没听爹娘提起过,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谢谢你,陈小娘子!”
顺着陈小娘子指的路,邴宛宸很快找到了当铺。无论在哪个时代,钱才是生存下去的资本。
当铺里高高的柜台将房间里的空间隔成两半,柜台上放着一个托盘,柜台后站着一名小厮。邴宛宸从衣服里拿出她的首饰,一个玉镯和一个玉扣。这两件玉饰是老妈十年前到新疆时托人买的,后来作为考上大学的礼物送给她,一带便是四年。犹疑片刻,邴宛宸还是把玉饰放到托盘上,“掌柜的,我想当这两件玉饰,您看值多少钱?”
小厮揽过托盘,斜睨着眼,道:“死当还是活当?”
邴宛宸指了指玉扣,“玉扣死当,玉镯活当。”这两件玉饰是老妈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品,总得留个念想。
小厮拿起玉饰仔细研究起来,玉饰虽做工简单,可原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又看看一身破败的邴宛宸,眼神充斥着怀疑,“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用得起这些东西的人,莫不是偷的吧?”
邴宛宸一把夺回两件东西,脸颊涨得通红,二十多年来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愤愤地说道:“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若不是生活难以为继,我才不会当掉。”
小厮随即一想,这几年在楚将军的治理下西关城从未出现偷盗之事,应该是想多了。他便改了态度,道:“客官,我不过随口一说,别介意。您这两件东西一个死当、一个活当,总共十五两银子。这玉镯如果死当,还可以多加十两。”
邴宛宸重新把玉饰放回托盘,说道:“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