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副驾驶的车门。
车上也是烟熏火燎的味儿,混着点汗脚臭味和酸瓜烂菜的气味,不知坐过多少人,载过多少货。
江凛烟不离嘴,手利落悠然地打着方向盘,瞥了瞥夏炽说:“车里味不太好闻是吧?我再给你打个乘车体验折,收你50得了。”就怕她开口叫他路边停车,放她下去。
可夏炽没什么太大反应,淡漠地看着前方说:“我闻过更难闻的。”
船舱底,烂鱼臭虾沤的、陈年油毡布上腐败的气味。
“为什么你给我的门房留话,让我别回中国?”
“有吗?那个门房说的?”
夏炽声音冷静,“你也别装傻充愣,你一开始就想我回国处理养老院的事,可是又给门房留话叫我别回国,我不是很懂。”
江凛抽手用力撸了下后脑勺,“我还真不记得了。”
“不会是你那门房记错了吧?我可能问他会不会中文,要么就是有没有去过中国,他记错了。”
算了,夏炽不想挣扎于那些隐隐绰绰的记忆的影子。
到此为止吧,他是江凛,不是江零。
见夏炽还在捣鼓各种软件,江凛叼着烟插句嘴:“你下几个短视频app,多刷几天小视频,不懂的也都懂了,信我。”
夏炽没搭理他,她弄得七七八八了。
旁边江凛又流里流气地笑,“不错嘛,上手挺快,博士就是不一样,学东西真快啊。”
夏炽实在烦他,“你能不能闭嘴。”
江凛啧了声,“能,懂得闭嘴是我最大的美德。”
夏炽被他气笑了。
接下来的路程他果然不再开口说话,但闭着嘴巴他也没闲着,点开操控台放歌。
节奏轻快,歌词简单,却很抓人的心。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夏炽听着歌,扭头看江凛,他叼着烟目视前方,不时跟着歌曲节奏摇头晃脑,哼上两句。
“爱人就错过!爱人就错过!”
一腔热血,完全走音。
快到鱼头山的时候,头顶飘来一团黑云,还没近,雨点噼里啪啦掉下,瞬间像水瀑,水也不是从上头落下,像从下面掀起,雨刮器都来不及刮出视线,又被糊上了。
江凛在路沿停车,下车去扯车后卡斗的帆布,遮盖要运上山的货物,有瓜果蔬菜,有鱼有肉有奶,嘴里还叼着烟,动作却利索,三下两下把后面罩的严严实实,自己却淋得湿透。
那黑t恤本就贴身,湿了像刷在他铜皮铁骨上的漆面,显出他虬结的肌肉和劲瘦的腰、腹肌,卡其色的工装中裤,也贴两条大腿,显出所有该显或不该显的形状……
穿了衣服,又像没穿衣服,哪哪都壮硕。
记忆里的少年,不过是个黑瘦小子。
他带着身水进驾驶室,抬起手臂擦耳朵里的水,很自然地使唤夏炽,“麻烦,帮我从副驾前斗拿条毛巾。”
夏炽打开她位置前边的车斗,里面塞着几本工具书,还有条脏得没眼看的毛巾,像擦过皮鞋,有一道一道的油污,她手指滞了滞,啪嗒合上车斗。
江凛已经看到毛巾了,张张嘴,以为哪里惹她不痛快,正要自己伸手去拿,却见旁边人咔哒地解开安全带,动手脱掉了身上的靛蓝色衬衫,给他递过来。
“用这个擦吧。”
她里面还穿件短袖的纯白圆领t恤,脖子纤细修长,胳膊也是又细又白,在这灰沉沉的如水底的黯淡车厢里,白得像抹光。
江凛怔忪了下,接过她的衬衫。
他嗅着她衣服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觉得有点儿热,雨水从头发淌下,像是流汗。
这衬衫的软香,令他擦脸的动作都下意识轻缓了,怕自己糙皮硬肉擦坏了衣裳。
“谢了。”
两人又在车里等了会,谁也不说话,密闭的空间里,江凛也没抽烟了,等到雨刮能刮出前路视线,他才继续开车。
夏炽不喜欢雨天。
小时候只要下雨,父母总是取消行程回家,只要他们呆在家,就是一个个漫长难捱的夜。
但安市多雨,五六月有大半的日子都在下雨,多数时候阴雨绵绵,丝丝缕缕,空气嗅起来潮湿杂着霉气,接着是台风季。
鱼头山远看像个立起来的鱼头,养老院在鱼眼睛的位置,一条山路直上直下,像鱼永不干涸的泪痕。在山上,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长湾尾端的安和镇海港,像座小小的海市蜃楼。
不过雨天什么也看不见,铺天盖地的灰。
下午三四点的天,已经暗得像夜幕低垂,养老院几栋房子全亮了灯,全是平层,合围着像两个大大的四合院。
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