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小吃嘛，来安和镇玩的除了去新码头吃烧烤，还吃蛤蜊馄饨和虾饼，刚才过来不是看见好几家排长队的馆子吗？反正味道都差不多，这家我以前来进渔获的时候常吃，味道可以，不用排队。”

夏炽眼里颤动的光亮变灰了，她在他对面坐下。

蛤蜊馄饨和虾饼被送上桌，肥腴的蛤蜊肉混着猪五花绞碎的馄饨馅，汤里有紫菜、干虾米和葱花，热气氤氲，闻着是记忆中的味道。

夏炽不擅长吃烫食，在等食物变凉，对面江凛却是梁山好汉干饭的架势，呼噜噜地把半碗馄饨扫进嘴里，大口嚼着虾饼，单手端着馄饨碗，喝碗酒似的喝汤。

“不烫吗？”夏炽问他。

她想起小时候，有次吃饭，父亲迟迟没回来，她和母亲坐在餐桌边等，等得菜凉了，母亲就叫用人端去热，来来回回热了几遍，食物原本的颜色在反复的加热之后变得像是枯萎的树叶。

天色越来越晚，夏炽坐在餐桌边不敢动筷，饿得发晕，饿得肚子先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她母亲抽着烟，浓艳的五官在烟雾中像是被切割的碎玉，眼是刀，嘴是剑，一刀一剑慢慢地剜着夏炽，把熬等男人的苦怨转移过来。

用人重新热菜上来，女人走到夏炽身边，一勺一勺亲自盛汤给夏炽，温声细语问她：“你饿了是吗？饿了先吃呀，我有说不让你吃吗？你等什么，快趁热吃，趁热。”

女人听着温柔关切的声音，无形中像是看不见的纲丝银线，一圈圈地缠住夏炽的身体，不见血地陷入她的肉骨里，热烫的汤汁滚入细细软软的喉咙，灼哑了她的嗓子，一辈子也记得那痛感，像吞了火把。

所以她怕吃烫食。

那时候江零和江江外带给她的，迎风一路带到山顶别墅，早凉了，他们问她是不是凉了不好吃，虾饼也没那么香脆，江零还说有机会一定带她去店里吃热乎的，她却觉得这份凉是刚刚好的美味。

“你怕烫啊？”江凛反问。

他嚼着虾饼起身，去问店家要了个干净的碗给她，“怕烫的话，分到小碗里吃，这样凉得快。”

夏炽依言照做，分到小碗里，果然凉得快些，却还是小口小口吹去热气，小口小口地吃，温热的汤水食物，洇红了她的樱唇，她的脸蛋，她细嚼慢咽，额上沁出莹莹一层薄汗。

江凛对后厨那边喊了声，问是不是空调坏了，不觉凉意，他已经吃饱喝足，往后歪靠在椅背上看夏炽吃，吃馄饨时不觉得热烫，看她吃反而看热了，舌尖顶了下嘴角，伸手扯了两下衣领扇风，索性摸出烟站起来，对夏炽说，“我扫码付过钱了，出去抽支烟，你慢慢吃。”

巷子里不时有游客走过，偶尔有人会往江凛看去两眼，他站在路灯下拢着手点烟，丝丝细雨，半明半暗的光打在他身上，散发落拓野狗似的生人勿进的气息，深邃淡漠的眼，看这世间万物都像看死物似的，了无生气。

可是夏炽从后面出来，轻轻喊他，他循声回头，眼中瞬间吸收所有光色和温度，换了副皮面似的活色生香起来，痞里痞气地挑挑眉，叼烟的嘴角勾勾，“吃好了？”

他兜手在裤兜里往前走，夏炽打伞跟在后面，他走得快，她追不上他，对着他高大背影喊，“吃饭多少钱，我转你。”

“行啊，”江凛停住步子，转身摸出手机递来，“AA是吗，那加个微信，顺便把昨天的50车费转我。”

两人站在巷子里加了微信，夏炽说：“今天的车费我也算给你，你看下多少钱合适？”她对国内物价还不是很能衡量。

江凛盯着微信页面，夏炽那一抹蓝鲸跃出水面的头像，名字是“小小火”，他头像是片草原。

鲸鱼和草原……

“今天说好了我免费给你当司机，一码归一码。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叫小小火？名字还挺可爱。”

听到他说“可爱”，她感觉被亵渎了似的，但她不吝啬分享。

“在我人生的至暗时刻，有个朋友曾对我说，我是一朵小小的星火，只要我想，就可燎原。”

那句话，一直支撑她走到现在。

但她听到江凛嗤地笑了，笑得让人恼。

他说：“好巧哦夏小姐，我微信名叫‘疯狂原野’，你是来燎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