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二）

走到文正院时，院门上有几个小厮，都垂手侍立。顾薰遂携明微与宋璇走过穿堂，便是宋士均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个丫鬟在此伺候，见顾熏来了，立马搀扶推椅着入座。

宋士均正面桌前独坐，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弱冠之年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袍，相貌俊美，虽脸上带笑但神情也是透着些许淡漠疏离。

“薰儿，这是明心书院的林先生，今日来同我赏画，你且带着孩子们来见见礼。”宋士均把着胡须，对着顾薰朗声说道。顾薰欠身，带着明微与宋璇走到林瑾之面前。林瑾之见顾薰来了，连忙起身拱手：“如琢见过宋夫人。”

“久仰林先生才名，百闻不如一见。”顾薰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这是小女宋璇，侄女周明微。”

明微与宋璇齐齐行礼，低头与林瑾之问好。一番客套后才告座入坐。都已安座后，捧着菜肴酒水的丫鬟鱼贯而入，虽然侍候的丫鬟仆从多，但饭厅中只听得见走路的摩挲声。寂寂然间晚饭毕，丫鬟用小茶盘奉上茶来，搁在食案旁的茶几上。

顾薰向着大丫鬟招手，示意她撤走食案。明微不着痕迹的看着周边的环境，照例的古香古色，唯一抓人眼球的便是连饭厅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

宋士均说：“如琢入建安有多少时日了？”

林瑾之唇角轻勾，说：“已近有一月，今日方来拜访，多有失礼。”

“唉，不用如此拘泥。你初到建安，必有诸多琐事需要打理。我闲居在家，你来了我倒是十分高兴。”宋士均挪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软垫上，“恰逢今日我的侄孙女也初到建安，今儿可真真是个好日子。”

林瑾之抬眸看向对面的明微。她正微微侧头，看着宋璇。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趣事，宋璇捂嘴窃喜，明微亦眉眼一弯。

“今日晚辈前来，一是拜访，二是有要事相告。”林瑾之将视线从明微身上挪开，直直地看着正座上的宋士均。

宋士均觉察出似有要事，便摒退众人，“薰儿，时辰不早了，明微舟车劳顿，你带着她们回去吧。”

厅堂中一众人陆陆续续地退出。

宋士均神色严肃，“如琢说的要事，是何事？莫不是替某位贵人来游说的？”

“建安城贵人颇多，我自是不敢随意沾染。”林瑾之眼神诚挚，“朝局风雨欲来，定北侯府世代忠良，我……”

看着林瑾之不掺假意的神情，又欲言又止。宋士均感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宋家想要脱离不是易事。如今也只有明哲保身，万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林瑾之把玩着茶盏，慢条斯理地说：“有了大人这番话，我倒也是放心许多。”

“劳先生挂念了。”宋士均叹气，半晌又问道：“如琢初来建安，可有听到什么热闹？。”

“近日建安的大事，无非是为安南侯府的郡主择婿。”林瑾之抿了一口茶，“届时各国都会来使臣。”

安南侯韩章十年前驻守南境，在落霞关战死。他十八岁的女儿长平临危受命，全军素服出战，于落霞关血战大齐敌军，歼敌两万。落霞关战役后，朝廷便明旨让长平镇守南方，南境大军尽数归入长平的麾下。长平也当即歃血为誓，终生戍守南境。

如今皇帝却大张旗鼓地为长平郡主张罗着择婿，且还同意齐国来使参加，这确实是让众人不解。若是择婿成功，那这夫婿日后便是掌控着南境大军的人，皇帝不会糊涂到让他国之人夺魁。那么这个夫婿人选，必然是早已内定，只是走个虚假的过场。

“我不问朝事多年，只是这择婿之事可有征得长平的同意？”宋士均连连摇头问道。

“当然是郡主同意了，陛下才能名正言顺地为郡主择婿。”林瑾之悠悠道来。

“有趣的紧。”宋士均笑着，却又立即止住笑意，心中一惊：陛下尚且可以婚嫁之事收回南境的兵权。可这北境，若是要收回北境的兵权，那么......

林瑾之见宋士均已明白其中的关窍，起身拱手：“既然大人已明白，我今日之行的目的也就完成。”

宋士均转身看着今日林瑾之送来的画作——“溪山尾生图”。

巍峨耸拔的山体，高山仰止，壮气夺人。山顶之上丛林茂盛，山谷之间一瀑如线，飞流百丈。在巨峰之下，乱石突兀，林木挺直。画布前部，溪水奔流，乱石飞砸的狭路上几只娇态的九尾狐藏匿在林间。细看在巨石旁为首的狐狸，九尾只余一尾。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宋士均愣怔了半晌，开口道：“先生今日的画，士均受益匪浅。”

必要之时，要懂得舍弃才能有所得。君臣有别，犹如春花不见秋月，夏雨不润冬物，但盛衰枯荣不由权柄。

不知不觉间，明微到建安已有小半个月，初到建安的疲惫已经扫清。

顾薰担心明微住在侯府不习惯，每日料理完府中事务后都会与明微小坐，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