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1

周怜舒停在他三步之外，杏眼盯着他，开口：“我过来了。”

她声音咕咕哝哝的让人听不真切，像是被迫妥协最后的倔强。

裴位开口命令：“把药敷完。”

听他这幅把她当丫鬟使般的命令语气，周怜舒心底窜起一团火。

你个野人！

“哦！”

千万句不满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化成了一个顺从的“哦”。

于是周怜舒给他搓药草之时，手总是有意无意压到他伤口旁的淤青。

裴位额角青筋突突的跳，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怎么一回事。

周怜舒不敢抬头看他，双眼半眯：“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今日，若非是我，你非得——哎哟”

一颗石子不轻不重砸到了她的头顶，她突然抬头，表情凶恶盯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其实，也算不得表情凶恶，她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会龇牙咧嘴的，再加上裴位身量比他高，这个角度就像是她一直在翻白眼一样。

忽的，周怜舒余光瞥见远处走来一老者，那人白发苍苍，下巴上的山羊胡须被扭成一股麻花，一派仙风道骨之姿态。

“师父！”周怜舒一见他，双目明亮，嗓音听着也乖巧多了。

老者徐步走过来，看见倚靠山石的裴位和风尘仆仆的周怜舒。

“怎么回事？”他走进周怜舒把她头顶上的杂草和泥土拂去，又蹲下来给裴位把脉。

“这位公子的伤势……”颇重，而且还中了毒。

周长林欲言又止。

裴位阖眼，不欲多言，只当他们是村野匹夫，也不给一个好脸色。

“见你许久未归，我便担心上来看看。让你采的草药呢？你又偷懒?”

“不不不——”周怜舒不停摆手示意，“草药被打翻了，不知道它们散落到哪里了，而且我还受了伤。”言罢，她还瘪瘪嘴，五官配合她做出了一个可怜的神情。

闻言，周长林立马神色凝重地扫视着周怜舒，将她转了个圈。

“哪里受伤？严重吗？”

周怜舒把胳膊伸出来，白皙滑嫩的手臂一块巨大青紫落在了上面，颇为骇人。

“哎哟——怎么这么大一块淤青？！回去师父拿药给你敷上一敷，不出两日便可痊愈！”周长林颇为心疼。

周怜舒乖巧点头。

周长林又扭过头来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周怜舒从老者身后探头出来附和：“何……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裴位掀起眼皮看了眼躲在老者身后的周怜舒，黑眸深邃，不含一丝温度。

周怜舒又被他吓住，假意低头玩弄自己的锦囊。

裴位阖上眼不答话，面色愈发煞白。

老者见他这幅样子，以为他是疼地说不出话，连忙上前和周怜舒一起把人架起来。

裴位没有睁眼，老者的声音传入耳中。

“老朽名唤周长林，她是我爱徒周怜舒，怜悯之怜，舒心之舒。”

胸前的伤口又痛了起来，他眉头紧蹙，却不吭声。

想来玄参此时应当已经发现他失踪，必定会派人来寻，这两个山野村夫若是敢伤他分毫，必定叫他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裴位在心里如此打算着。

过了半晌，他算是彻底晕死过去了。

周怜舒腾出手拽周长林的衣袖，老者回头，周怜舒悄声道：“师父，方才我给他上药，瞧见他胸口处都是疤痕，救他……会连累我们吗？”

周长林看了她一眼，悠悠开口：“为师教过你医者仁心，可还记得？”

“徒弟记得……”

“既是仁心，便要尽心，既是尽心，只管尽心就是了。”

周怜舒：“那好吧，那便带回家吧。”

周怜舒和师父生活在姚江村里，周长林靠着一身医术救死扶伤，乡亲邻里对师徒二人也颇为照顾客气。

“哎哟，周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人……怎么回事哎？一身伤哟……”

刚一进村就听见嗓子捏的虚尖，身型婀娜的妇人快步迎面走了来。

“咿呀——这位小兄弟长得倒是俊俏！”

“严婶婶好。”周怜舒礼貌道。

“嗯呢！”被称作严婶婶的妇人捏了捏周怜舒的小脸：“小怜又去山上啦？”

周怜舒点点头，腼腆一笑，被她捏过的脸微微泛红，她很喜欢严婶，严婶婶待她很好。

“周大夫啊，这位小兄弟是哪里来的人呐？”严婶走过去搭了把手。

“山里捡的。”

严婶莫名伸手摸了摸裴位的外袍，不禁讶然：“这衣服料子贵的嘞！该不会是什么达官显贵？！”

“别管是不是达官显贵，再晚他小命休矣。”周长林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