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图景
有莲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张雪白的信纸。纤薄的宣纸,揉搓于手心,如丝绸般绵软且具韧性。
纸,能代表着什么?
“雪兔营先前来讯密报,言丰罗境内于灵国内乱至今并无异动,唯独这一条,让本将多瞧了两眼,印象颇深。”
星华的目光攒在有莲的手上,纸张泛溢着莹润的白光:“身为军中人,商贾之事本非吾之所长。然常人不多在意之处,许是机关要领所在!仔细想想——丰罗人先前不惜以金易纸,又无纸贵之由。边疆倏然风起,商贾竞相囤纸,此事本就非同寻常!”
“何况,南陈宫廷用纸再贵,也不至于用金易;如今,又哪来的大批‘宫廷用纸’流入丰罗的寻常坊市,打压纸价?此中必然有诡!”
在场众人都很聪明,稍稍一提点,有莲顺着想下去,就悟了。
邻旁,陈颂言、柳舟,以及在日头下观战的统领们,眼中晦明潮涌。虽未看信中内容,也大体明白了星华言下之意。
——若仅是几个商行抬价、囤货居奇,那倒还好。就怕有人拿南陈的纸为推介,以丰罗边疆为营,在缴金令的眼目下,趁着内乱偷运出灵国的黄金!
“去信给他,让赵沐雨去查!丰罗境内我国暗桩,皆可为其所用!不可让丰罗人察觉!”
“是!将军慧眼,洞察秋毫!”
诸将应声之际。星华脑海中,响起了星宸冷淡又稍显得意的话音。
“你瞧瞧!!本公主是何许仙也?说送那小子去丰罗有用,就必然会有用!”
“是是是……只要凑得上,随您说呗!”
早有预料似的,星华的美人面翻了个白眼。
……
(“就比如,当初那张缴金令——纵然它出自星黎与平和郡王之手。妄图一举动摇旧朝犬牙交错的利势,削门阀的初衷昭然若揭,朝廷谋臣们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弊端?”)
(“然而它还是被推开了。许是当中有人借机敛财,有人试图更改朝中格局,无论如何,缴金令又无可行之案约束世家大族,又无上行下效的谨严监察。而黎明百姓的微薄积蓄、乡绅商贾的地赋货款,却成了那些人中饱私囊的金库,无疑,这一手败笔,径直动摇了灵国的根本。)
………
(灵国之患:内忧、外患,不过尔尔。)
(内忧——不出于世家门阀和各方军团。削弱二者,刻不容缓!然门阀尚可凭推恩改制,抑或下狱、抄家、灭族以分割削减,但军团却不便动手,尤以东西两方势力已成气候。唯一的法子,即是找个由头,让他们犯错,挑动起他们的野心。)
(外患——自然是那丰罗和南陈。丰罗陈兵边疆,作壁上观、心怀不轨;南陈虽无异动,但无论是那座名曰“洛”的小城,还是你、茶博士,以及南陈来的洛修,都很难脱开干系!)
(那……)
(此结解法,须逐一行之。西北恰临丰罗!既王都以匪乱之名,软禁丰罗与南陈道贺的使节,那就让顾小子去边关,当个质子。此即“攘外”的第一步!)
(可,单他一个,能替以王都里那些公子、千金、使臣的身份么?)
(就凭他?当然不!顾清风仅是代表我登里可汗、广平王鸿渊的一个态度,仅此罢了;顺带,还能让顾家投鼠忌器,掐熄些小心思。)
……
十五日前,班戈城外三十里,丰罗边关下。
嗖嗖嗖嗖嗖!
如飞蝗般的箭矢,一轮齐射,就让仓皇逃窜至此的草原骑兵如割草般倒下。沙际,乾坤相交处,灵国北军骑兵精锐的银光甲胄,煌煌然如另一轮太阳。
“哈哈哈,痛快!”
豪爽的笑声在沙原上回响。骠骑营新编统领姜无伤、神行营统领许力三,两人并列马上。许统领手搭凉棚,遥望着溃不成军的草原骑兵,心中大畅:“老子给那些草莽蛮子压着打了好几日,翻身仗可算是打出来啰!”
“是也。将军借地利用兵,真乃神机妙算!假意不敌草原骑兵,再以我部诱敌深入流沙域,继步卒、弓手埋伏伺候,妙哉妙哉!”
姜统领亦是赞不绝口:“此一役,折损蛮子哈达部骑兵大半。哈哒部、祁连部、突兰部、乌珠迦沁部,四部灭一残一,真道是如有神助!”
“报!禀报统领,草蛮骑兵残部,已逃往丰罗边关。”
背后插着三把旗帜的“信卒”快马打来,跳下单膝跪地,向着两人禀报远方的战果:“统领,是否追击?”
“丰罗,哼!”
许力三的目光移向遥遥那座邻国的城池。左右两侧,绵延出数里的低矮土墙一眼忘不到边际。如若一条卧伏的长龙,镇边关、拒敌寇。
作为此世超然大国,丰罗国富兵强,雄据中原。也唯有他们能修出来这绵延数百里,几乎囊括了整个沙漠绿洲边缘的防沙城墙。
此墙虽不甚高,但就算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