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自从那次刺客袭击以后,白岫青在穆王府停留了整整五日。
解如轩惜命得要紧,出去就意味着会被人追杀,他宁愿窝在府里,等确保安全的时候。
白岫青就耐心地等着他,也不催,每日定时去提一提回京的事情,一点点地磨,一直到第六日,解如轩终于松口了。
“行吧,那就三日后启程。”他不情不愿地说道,“但是这趟必须带上谢弦!”
端正坐在一旁的谢弦微微一愣。照理说,为解如轩这种将来极有可能位居九五至尊的人护身,对任何平凡人来说都是将来改头换面、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他却在此时谦虚了起来:“殿下,谢某只是一介浪客…”
解如轩不耐地打断他:“浪客怎么了?你武功那样好,肯定能保护我。”
“殿下。”白岫青扫了谢弦一眼,开口道,“谢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事关皇家秘辛,他一个平民百姓不好插手其中。”
解如轩满不在乎:“那又如何?都说英雄不问出处,白阁主不也是罪臣之后嘛,现在不还照样在替皇后办事。”
白岫青一时哑然。
解如轩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现在就任命谢弦做我的贴身侍卫。”
白岫青眉头微皱,不禁问道:“殿下是信不过属下么?”
解如轩被她说中心思,尴尬地瞄了两眼,低声回道:“这不很正常么……”
白岫青道:“请殿下放心,此程属下必定会以命相护,沿途的驿站也有我玄音阁的人随时待命。”
“那我也信不过你们。”解如轩闷声道,“白阁主,皇后派你来只是为了护我周全的,不是让你管我来的。”
“属下不敢。”
“那就这么定了。”解如轩大袖一挥,转而问谢弦,“谢兄,你可愿意再帮我一次?到了长安,财宝、美人、官职,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弦摩挲着扇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某一介布衣能得殿下的信任,是我的荣幸。若白阁主不介意,我自愿意为殿下万死不辞。”
将问题又抛给了白岫青。
此人阴险!她在心里暗骂,嘴上却说:“既然殿下执意如此,属下亦无异议。”
永州到长安的路程太长了,长到即便是低调行事也难保没有变故,昨夜的刺客就是一个警示。
谢弦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她不在乎。左右不过为了钱财、仕途。解如轩只信他。这种人,先用一用,到了长安再打发吧。
“哈哈哈,那便这样!”解如轩心情大好,即刻叫来管家,“快去!收拾收拾,三日后启程!”
于是三日以后,解如轩带上谢弦、另有一名年轻的贴身侍卫伍昭,备上一车行李、三匹快马,低调地上了路。
一连四日,路上除了一些不成器的山匪强盗、再没遇到身份不明的刺客。不过,连续多日的风餐露宿将他那娇贵的皇子之身被折腾得够呛,抵达邵州的当晚,解如轩便不出所料地感染了风寒,一行人只能暂且先在城外的野店落脚。
这荒郊野店外头瞧着破败萧索,店里也仅有一个中年女掌柜和精瘦的小二做事,却因为靠近商道,打尖、住店的商旅并不少。四人到的时候只剩下一间空屋,唯一的床让给解如轩,其余的人就在屋里干坐着。
白岫青看了一眼睡得天昏地暗的解如轩,默默地在角落的坐榻上闭目调息。谢弦则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吃茶。
年纪最小的伍昭结了帐回来,见屋里两人都不说话,便恭恭敬敬地走到面前:“谢公子、白大人,今晚委屈二位了!明天伍昭一定会替二位定好房间。”
“无妨,”谢弦善解人意地宽慰道,“我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曾在破庙里头同几个流民过夜,习惯了。”又瞄了一眼白岫青,故意似的:“倒是白阁主千金之躯却要同我们几个臭男人挤在一处,委实辛苦。”
白岫青眼皮都没抬一下:“没事。”
谢弦轻笑了一声,问道:“伍昭,你多大?”
伍昭老老实实地回答:“十五。”
又问:“你多大跟着你家公子的?”
伍昭道:“七岁。”
谢弦点点头:“这么说,你家公子一到永州,你便跟着他了?”
“是啊。”
“那你之前在哪?”
“我……”这一问似乎让伍昭有些为难,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原先就是个乞丐。”
谢弦目光一动:“抱歉。”
伍昭不解:“谢公子为何道歉?”
谢弦笑道:“人大多是不愿回忆过去的苦难的。”
“谢公子,我不会。”伍昭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家在西南,六岁时因为战争逃到了永州。”
谢弦了然地点了点头,思虑片刻,问道:“戎都?”
伍昭一愣:“公子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