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

，倘若有人找到你，便将我的行踪交付出去吧。”

那人沉吟半晌，缓缓道：“你我之间，何来连累一说？当年在虎溪山上引众人遇险，贫僧已背叛佛祖，往后种种，皆为因果。”

“那也该我下地狱，毕竟人都是我杀的。”公孙茹笑道，“后悔吗？”

那人摇摇头：“就当……是为了大梁百姓吧。”话毕，竟剧咳起来。

公孙茹心下一紧，忙道：“你的身子……”

那人叹了口气：“是了，我已时日无多了。”

公孙茹苦笑了一声：“以前最烦你念经，将来再听不到了，竟有些不舍。”

“贫僧能够亲自到佛祖面前请罪，已是三生有幸。你我终有一别，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无人再与其相应答。子禅重新念起经文，这样深的夜，好像在有意等待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了尘便领着白岫青出现在背后。

“师父，您……”了尘欲言又止，老和尚枯瘦的身影让他心生不忍。

子禅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岫青，正色道：“了尘，几时了？”

了尘一怔，尴尬道：“亥时了。”

子禅点点头，道：“亥时以后，我寺中子弟便不得随意出门，你身为住持，这点规矩也守不住么？”

“弟子知罪。”

白岫青见了尘囿于师徒关系不便责问，便伸手将他拉向背后，朝子禅行了礼，道：“方丈大师，是岫青执意让法师带我来此，莫要责怪。此时贸然前来，全因岫青有一疑问、事关生死，恳请法师能够如实解答。”

“白阁主。”子禅忽然撩袍跪下，悲切道，“贫僧要向圣上和娘娘请罪！”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谁知方丈硬是不肯起。白岫青眼波一转，冷笑道：“方丈大师何以认为岫青能代替圣上和娘娘？岫青来到此地也是为了护卫穆王殿下，大师要请罪，也该去跪穆王殿下吧？”

子禅道：“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无言去见殿下。此番请罪决不是妄想得到谅解，而是恳请白施主依照国法处置贫僧。”

白岫青挑了挑眉，道：“哦？方丈大师究竟何罪有之？”

“十年以前，贫僧奉命为县尉大人引路、上虎溪山剿杀雁门人士，中了埋伏以后，丢弃县尉大人独自逃生、苟活至今，贫僧罪该万死！”

“上天有好生之德，方丈大师能够活下来本是天意，圣上和娘娘不会怪罪。”白岫青道，“岫青想问的是、那虎溪山顶上藏着的雁门人究竟去了哪里？”

子禅道：“虎溪山一役后，贫僧再不敢踏足禁地，阁主所言、贫僧一概不知。”

“你不知？”白岫青冷眼睨着他，语气生寒，“那我便告诉你，我在那贼人手里看见了你的手笔。

子禅轻笑了一声，凛然道：“既然阁主认为贫僧与叛党勾结，那便依照国法处置吧，贫僧死后、自去向佛祖请罪。”

“哦？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么？”白岫青道，“我知道你在维护什么人，她动了我玄音阁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定要她千倍万倍地偿还！”

“岫青……”了尘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此刻他左右为难，不忍心伤害师父，更不想看到白岫青在佛祖面前癫狂。

子禅连忙双掌合十，弓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话你同那贼人说去吧！”白岫青撂下狠话，悻悻而归。

“师父……”了尘伸手去扶老和尚，却被他一把擒住了右边胳膊。

“了尘，”子禅身体发颤、声音凄楚，“我生已尽，梵行已立。往后这龙兴寺就靠你了，师父再不能陪你！切记、诸法无常，有漏皆苦，有漏皆苦啊……”说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师父！师父！”

寒夜萧瑟，古刹无声。马蹄踏碎水中月，冷冽的风牵动伤口，疼得公孙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后回头看了眼虎溪山，一瞬间满面泪痕。

十年光阴犹如归潮奔向大海、再难折返，两个人在这虎溪山的两头互相庇佑了十年，如今生死诀别，她在沅陵、再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