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归淋雨一事,舅母勃然大怒,当即吩咐小厮惩治怀远。阿母尚未归家,偌大的何府,无人敢出面为怀远求情。
后来她细细打听了,当日殴打怀远的小厮,个个是郑府里的好手,先前都是练家子出身。看着只破皮、不流血,实则内里下了死手。可怜怀远淋雨伤风,又遭强殴,终于在舅母责令罚跪三天的当晚,倒在了连绵的秋雨中。
过了些时日她才知晓,舅母对怀远的这番责难,实则事出有因。
府中一位与怀远私交甚好的小厮说,月余之前,郑娴频繁的去接触怀远,好像是为了打听少音的私事。起初,怀远觉得姊妹之间互相关心,实属正常。被追问的多了,才察觉蹊跷,便不再多言。
可巧,那年中秋节前,舅母携了郑娴来何府送节礼。当中得空,郑娴又偷偷溜进后院去缠磨怀远。不想,这一幕被无意经过的舅母撞见。
自家女儿在别人院子里缠磨一个家僮,说出去是要坏名声的。一不做而不休,舅母当即斥责怀远不守规矩,有辱主人颜面。因这事出在何家院里,舅母一时难以发难。扭头便扯了郑娴,快步离去。
没过几天,晚归的事就让舅母抓到了把柄。趁着何夫人去城外祭拜,她借机生事,害死了怀远。
渐渐的,城中妇人之间隐隐传出秘闻。说何家死的那位家僮,与主家小娘子关系不明,常常在外厮混玩耍。坊间也有人说,他曾与何家女娘有过数面之缘。女娘乖顺有礼,伶俐机敏,不像传言般不堪。
她因怀远之死过于悲伤,在病榻间缠绵了数月之久。这些闲话偶有一两句也落到了她这个闲人的耳朵里。想都不用想,一准是舅母在背后生事。既想坏了怀远的名声,又要把她拉下水。唯独表姐郑娴,落得个清清白白。
人不是慢慢长大的,是突然一下子长大的。经此一事,她多了几分成熟,添了几丝稳妥。在众人眼中,仍是那个天真无邪、乖巧柔顺的世家女娘。在舅母面前,她也举止得当,挑不出一点错来。
但一切,已经不同了。
“怀远,我会让她付出代价。这锥心刺骨的苦,她得受。”她攥紧拳头,深藏于心的恨意和愤怒,毫无顾忌的在墓前绽放。
***
通往京兆的官道平坦开阔,原本需十日的路程,如今只用了不足七日。随行人马在京郊一处林子里稍作休整,待再次启程时,便能一鼓作气直抵京兆城。
一只体型较为硕大的鸽子在林中盘旋,不偏不倚,落在了陆戈肩头。他熟练的从鸽子脚上解下附着的竹筒,取出一卷纸笺。末了,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把纸笺焚毁。
“将军,可是京中派人来接应了?”符离见状,走上前来听用。
他剑眉一挑,“老相识了。窦准向陛下上书,自请出城相迎。”
“窦准平日蛮横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他能好心来迎?”符离为人爽直,毫不掩饰对窦准的憎恶:“呸,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将军,我们要早做打算才是。”
依仗早年军功,打压有功之臣,窦准的无赖行径,武将中人尽皆知。眼睁睁看着陆戈异军突起,窦准心内不爽已久。
陆戈从军以来,起初三年确实籍籍无名。自四年前与北桓一战,陆戈才崭露头角,名声大噪。只是他还没来及留意,陆戈已擢升安北将军,再难动手了。
更可况,当今陛下对陆戈青眼有加,待他与众不同。此次功成,更是破了未觐见就加封的规矩。现下陆戈在朝中的地位,已和他不分伯仲,他哪儿能咽下这口气。
一开始,身边幕僚给出这做小伏低的主意,窦准并不买账。冷静下来细想,也未尝不可。他亲自相迎,一来可以让平日里参奏自己的那群儒生谏臣们闭嘴。二来,陆戈被捧到高处,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不用自己出手,朝中自会有人按捺不住。
更重要的是陛下赏识陆戈,自己何不顺水推舟,亲自把陆戈请到宫中。陛下龙心大悦,他也白得一份人情。
两日前,窦准在宣室殿内亲自递了折子。言语恳切,诚心正意,誓要亲自出城相迎。
“窦准这情,我偏不领。”陆戈当即收了火折子,大步流星的向沈霁之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