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
杭某人并没能成功去找将行往北地的车队。
某种程度上说来,关大仙的问卜,有点东西。
店门口这时咋咋呼呼进来一群短打汉子,簇拥着一个翻领胡袍露半侧对虎纹锦半臂的青年,中等身量,皮肤黝黑,一笑面上肌肉就堆叠在一起,瞧着有些刻意的狰狞。
杭云也本也没打算真走,见这情形,顺势转身坐了回去。
不料店内食客仿佛都知道这伙人身份和接下来情势,铜板往桌上一拍便急匆匆要溜,倒显得反身安稳翘腿坐下的杭云也这桌格外突兀。
那青年瞧了他俩一眼,有些被轻视的羞恼,但此刻更有要事,不暇他顾。
他一巴掌呼开急着近前来说些好话的店主,但倒不耽误他就手接过递来的孝敬,口中闲散道:“倒有点眼色——不耽误你生意,爷提了人便走。”
说着这青年瞧着关杭二人这头一挥手,手下上前来架了缩着脖子要溜的三个粟特胡商便走。那仨人中倒有个汉子,瞧着躲不过去梗着脖子捞起手边碗就砸上了个手下的头,碗里盛着热烫的肉汤,那倒霉手下登时面上就红了一大片,还教迸裂的碎瓷划伤了额,出得血来,眼睛都睁不开。
“嘿——这孙子!”
那青年上前几步一脚就踹翻了那个摔碗的胡商,胡商后脑磕到桌角,带翻了桌凳,瘫倒地上胸腔艰难起伏了两下,似乎试图爬起身但没能做到,显见得那脚极重。
一旁躲在木台后的店主“哎哎”叫了两声,多半是心疼自家四分五裂的陈设,那胡凳加相配的桌子置办一套可不便宜。但这时哪敢上去触霉头,一旁的堂倌眼明手快就捂住了他要下意识抱怨的嘴。
一行人拖着那仨个瘫软的胡商走了,一个是因为伤重没力气站起,另两个则是被吓的。
走前那跋扈青年还挑衅横了杭云也一眼。
杭云也倒也不觉着恼,只转回头探究瞧着面不改色咬着面片的关夷涂,玩笑道:“我还担忧娘子不定什么时候冲上去阻拦,不想娘子倒坐得住。”
关夷涂心下一哂,她哪有那么蠢。
她听不懂粟特语,但也瞧得懂杭二的表情,那胡商一行来路怕也不正,牵扯多半不小。
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不过她还在思量自己下一步计划,此时懒得分神多言,只心不在焉咽下面片,淡道:“我害怕嘛。”
“……”
店家和店里伙计小心探得头来,确信那伙人已走远了,这才唉声叹气出来收拾残局。原本热闹喧嚷的大堂,此时只得关杭二人,其余没能及时抽身的食客,见得闹事结束也摇着头一脸晦气忙不迭走了。有食客面露不忿骂咧了几句倒霉催的触霉头之类,身旁同伴马上堵了他的嘴,捂着他四顾一番,这才小心离去。
杭云也观察一阵,猜想那可能是个本地颇为地头蛇的帮派,举凡这种组织,多半背后都靠着当地权贵豪族,寻常百姓开罪不起。
店主吆喝完伙计们去将堂内大致打理妥当,自己便提了壶好酒上来给二人告罪,大抵是瞧出新客,不想留些坏印象,也或许是觉得俩人太过气定神闲,不像小人物。
杭云也笑吟吟接了。斟得两盏,绛色浓郁,芳香醇正,竟是上好的西域蒲桃酒,小巧酒坛触手冰凉微湿,应是此前拿冰镇着。
这店家倒颇为大方。他一杯满饮,搁下杯盏腾手一礼,赞道:“伯郎一斗得凉州!好酒!谢过东主款待。”
店主便知此人果然见识非凡,立在一旁也颇有得色,又满一盏递过,叉手笑道:“贵客赏脸便好。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这桌店内免了,望多包涵。”
关夷涂细细品了口,果然别番滋味。
这店家言语行止颇得分寸,并不一味招揽也不多作推销,眼力好的自能常留,怪道竟能在旅店遍布的津渡附近讨得这名头。
休憩完毕,俩人一马便行去温麻津上,待要寻那李十二。
李十二在这一带,果然名号颇响,询了两个力夫二人便在津口西侧一个小茶棚找见了他。
是个不算打眼的汉子,短褐麻袴,腰间系了汗巾,瞧着不过而立年纪,鬓角已隐约发白,只眉眼间存着几分精明强干,但与人回话时姿态放得极低,与其说是人脉广布的周到掮客,倒不如说是温麻津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力夫渔民。
俩人安静立在一侧打量,待他与人聊完,杭云也上前叉手礼道:“叨扰,足下可是掮客李十二?”
那汉子正身过来,客气回礼道:“正是,有什么可以襄助二位?”
杭云也便将赁屋与寻短工的需求细细说了。
掮客心思敏快:“赁屋简单,我手上正还有几处可短租的平屋,城西的尚善坊、居仁坊,靠近东市的永乐坊,还有这津渡附近的迎远坊,这几处都能合您需求,倘若没有地点限制,您得空我便可领您去瞧瞧。至于短工……”他好奇瞧了二人几眼,察得他二人虽然革带上空空,但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