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

男生穿着黑色卫衣卫裤，端正坐在教室的第三排正中央，在老师的讲述下偶尔低头记几个字。坐在隔壁的舍友正组队打着时下最流行的手游，时不时的低声交谈。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严珩皱眉，拿起手机就想要挂断。待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他面露疑惑，向老师致歉，走出教室接起电话。

几分钟后，他又重新出现在教室门口，低声和老师交谈了两句，随后回到课桌前，三两下整理好书包，重新离开教室。

像一阵风。

“严珩怎么走了？”

“不知道啊，刚才我叫他他没理我。”

“那我微信上问他。”

教室中因为一人的突然离开引发了小小骚动，马上又重归平静。

·

严珩坐在出租车上，嘴唇失去血色，双手止不住地轻微发抖。自从十岁那年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情绪了。

就在刚刚，住家保姆打电话来说，外婆在出门跳广场舞的时候突然晕倒，现在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外婆身体一直硬朗结实，怎么会突然晕倒？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传出提示音，严珩拿出一看，是舍友发来的消息。他没有心情和他们解释太多，直接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兜中。

焦虑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蔓延。在度秒如年的四十分钟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市一医院的门口。

严珩一边和住家保姆打电话确定位置，一边疾步下车，飞奔。

……

“癌症晚期，”医生翻出病理报告上的几个字，“患者年龄偏大，我们不建议进行化疗。直接接回家里住吧，你们家属要多花点时间陪陪老人，患者大概仅剩3-6个月的时间。”

严珩嘴唇微动，想张口，却发现什么都问不出。

出了办公室，严珩漫无目的在走廊游荡，像一具行尸，不知目的，没有思想。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中庭，这里的座位坐满了患者和陪同亲友。

有许多组合都是父母抱着孩子，边上坐着爷爷奶奶，一家人依偎在一起等报告。虽然等待的过程揪心且漫长，但身边总有人依靠。

严珩涣散的眼瞳慢慢回焦，定定看着一个挂着吊瓶大声哭闹的小男孩。他正被父母抱着轻哄，一旁的爷爷奶奶也不停用玩具和零食转移着他的注意力。附近其他患者觉得小孩的吵闹声心烦，纷纷撇去厌烦的目光，有人直接离开，有的人上前说了两句。小男孩的家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一家人的动静太大，连声道歉，抱着孩子走出了中庭。

严珩的思绪霎时回到小时候。

他也曾有过幸福美满的家庭，与非常恩爱的父母。虽然外公在出生前就因病去世，但外婆慈祥和蔼，没有让他缺少过一分一毫的宠爱。他儿童时期的每一天过得非常开心。

可惜人有旦夕福祸，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可能是因为老天看不惯严珩过得太顺，在他十岁时，父母突发意外，双双车祸去世。至此以后，他们家从美满的三代同堂，变成了只有一老一小，二人互相依靠着讨生活。

父母在世时都是工薪阶层，存款不说很多，但也看得过去。他们去世后，家里又有了一大比抚恤金。严外婆一直将女儿女婿俩的性命钱好好放在银行保管着，平日里二人的生活费就用着自己从前当老师的退休工资，存着的钱就打算以后给小孙子娶媳妇买房子用。

而严珩经此变故，从一个阳光快乐的皮孩子，变成了失去双亲只和外婆相依为命的小孤儿。他恐惧听到身后人的指点与嘀咕，厌恶别人同情的目光，在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思及过往，严珩眼色黑沉。

外婆的病一定要治好，就算想法设法，就算散尽家财。

他不再将目光投向中庭，转过身子，打开手机，迅速翻找通讯录。

·

京市，白云观。

“我们住持向来不爱见生客，”小道士一边引着严珩穿过一进进院落，往内院走去，一边和他低声交谈，“但今日施主来的正巧，我们白师叔难得回了观内，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他求解。”

严珩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最近半个月，他四处寻医问药，始终不得其所，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昨天听到一个消息，说京市的白云观或许能帮到他，他便马不停蹄地订了最近一班机票飞了过来。

他没有心思欣赏白云观古色古香的园林与建筑，只是内心焦躁，怕这里又是一个对他没有丝毫帮助的地方。

终于，二人停步在了一处幽静的雅院。

“施主请进。”小道士推开门，在一旁站定。

严珩轻声向引路的小道士道谢，随后抬步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