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
做奴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梅听雪和其他人被皮绳捆了手,关在大笼子里。这其中大部分是女人,不是周边村子没有男人,而是活下来的更多是女人,还有她这种半大孩子。
而且是正当年的女人,因为大多数老人和孩子都死了。
这一批女人到了王帐,就是丹蚩人的狂欢。比起她这样半大孩子,他们更喜欢的二十多岁的妇人,要个子高一点,身上有肉一点的。有帐篷供他们寻欢作乐,被看中的就拖进去,然后就是惊叫和骂人。
这些事情往往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去做,那样太慢了,要是几个人一起发现正当龄的少妇,就猜拳决定先后顺序。同时进那些帐篷的,有一个人的,这种人一般都穿得很好;也有三个人五个人的,最多一次她见过同时进去了六个人,那只女奴最后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提着脚扔了出来,男人招呼她们这些干杂活的奴隶过去带走。
那女奴已经翻了白眼,口吐白沫,血顺着腿往下流了。
她的血绝对没有流干,因为一晚上过去,她就冻硬了。
这种事隔三差五就有发生,不过倒是很少有奴隶会落得这个下场。丹蚩人需要奴隶去干活,所以死得太过火的时候,会有人来制止他们。
就像他们也不会杀掉自己的猎犬一样。
这里有些她的长辈们——其实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看在她瘦小的份上,她们给她分了些简单的杂活,负责收拾一些污物。
不是剩饭菜,那种好活是轮不到她的,因为收拾剩饭菜的奴隶可以吃一点剩下的东西,总好过每天只有一个草团子。
她们每天的口粮,只有一个剩饭混着干草的捏的草团子。
作为奴隶,他们穿毛絮、睡笼子。奴隶们往往十几只拴在一起,脚上带上皮绳。这样拴着,别说躺下睡,一只奴隶想伸腿都会牵动其余奴隶。所以奴隶们只能蹲着睡。
汉地有句老话叫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们是一条绳上的奴隶。
为了取暖,晚上这些奴隶们往往会依偎着入睡,毕竟谁也不愿意一睡不醒。但这种情况下,她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太冷了,冷风呼呼往袖子、领口里灌,手脸都冻得没知觉了,这怎么睡?
恰好和她拴在一起的奴隶是个少妇,眼睛很大,看起来像个汉人。梅听雪对她有印象,她们是一批来到这里的,她正当龄,活着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脸上腿上都是男人的脏东西。她看见的时候,大眼睛正在用身上的毛絮擦身子。
小姑娘那时候怯怯地看着她,她却走了过来,说:“妞妞,你记着,丹蚩人杀了咱们的全家,就是死,都不能忘了这回事,知道吗?”
小姑娘愣在原地。
或许,她可以……
大眼睛却以为她是吓着了,她把瘦弱的小姑娘揽在怀里,小声问她:“冷吗?”
小姑娘冻得牙齿打颤,可以让这大眼睛跟她一起帮豊朝根本没有回应她的话。
大眼睛叹了口气:“我妹妹要是还活着,大概也就比你大点了。你有姊妹们吗?”
小姑娘在她怀里渐渐有了温度,才小声说:“我大哥比我大八岁,中间的都没养活。”
大眼睛就叹了口气:“不过也好在,我弟妹没在这里,我娘家离这里还远呢。”
“那你为什么嫁过来?媒人婆提亲的吗?”
大眼睛一愣,先笑了:“我哪有那种福气,能让人许嫁啊!”
梅听雪疑惑抬头,大眼睛明明梳的是妇人头啊!
大眼睛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童养媳,要不把我卖了,我家里就得饿死。”
“我也没名字,婆家买我不是家里有人要成家了,就是买个调羹的。所以我叫调羹儿。”
梅听雪听着,就叹了口气。
还是幸运的,没有一生下来就送进女儿塔里。
女儿塔是什么地方,就是生了女儿,又不想要,所以就把女婴扔进去,也避免了亲手杀女的罪孽。
调羹儿问她:“你呢,你叫什么名?”
她耻于告诉调羹儿自己的真名,又觉得在这时候告诉她,她有个李承鄞给取的好听名字,是一种炫耀。因此她迟疑了片刻,低声说:“我也没有大名,家里叫我妞妞。”
“但是我听别人叫你……”
梅听雪嘴抿得紧紧的,打断她的话:“你喜欢被叫做调羹儿吗?”
调羹儿愣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追问。
调羹儿,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是字面意思,调-羹-儿,准备饭菜的下人,叫她调羹儿,就和叫狗“看门狗”是一个意思——可以是名字,但绝对不是正经名字。
但是她还蛮羡慕调羹儿的,至少她的名字是个没什么歧义的、能叫出口的名字。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调羹儿拍了拍梅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