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
李承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丹蚩王帐。
毕竟铃铛一日三餐食糜药汤,都要依赖他喂进去,他不敢,也不愿拿铃铛的性命去冒险。
回到王帐,没有好事发生。铃铛依然静静地躺着,自上次和九公主对质,她就再没有睁开眼睛。
李承鄞忧心不已,一日三餐、清理口腔,丝毫不敢懈怠。
深昏迷的病人,实在是折磨人。他得定时定量给她喂水喂食喂药,喂完后还不能让她立刻躺下,防止脾胃中的食糜回流,造成窒息。除此之外,他还不能在此期间只干坐着。失血过多之后,铃铛的脾胃已经没了运化食物的力气,他得记得给她揉肚子,防止铃铛再完完整整把食物吐出来。
除此之外,翻身、按摩、擦洗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翻身会长褥疮,长了褥疮,人就活不得了;深昏迷的病人生活不能自理,如不及时清理,就只能躺在排泄物里,更何况铃铛还是女孩子,感染的风险比男人高得多……
这些事情,听起来就很繁琐。
不过李承鄞却觉得,这种只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就能完成的事情,比让他承认自己养母杀死生母、哥哥意图杀死自己、在父皇眼中一点都不重要,来得更容易接受得多。
至少他给铃铛喂药,能听到铃铛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能摸到铃铛的脉搏逐渐变得有力……虽然为了这个“有力了一点点”的变化,他守着小姑娘的手腕,足足叩了小半个时辰的脉搏。
但愿不是他的心理安慰。
铃铛是个很小的小孩子。
她的小手没到李承鄞手掌的四分之三大,小脚丫也就堪堪和李承鄞一只手的长度齐平。
利用这么小的孩子,李承鄞并非没有愧疚过。
他自问自己能比铃铛做得更好,可是自己却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他身材高大,她瘦弱得像个小豆芽;他饱读诗书,她却千字文都认不全;他骑射俱全,她却连提重物的力气都没有。
他能胜,但是他胜之不武。
若是将自己摆到小铃铛的条件呢?
他能不能做得比铃铛更好?
有些人是用来疼爱的,有些人,只能用来崇敬、赞叹。
李承鄞暗暗下定决心,往后在宫中的生活,这个小妹妹只需要安心养伤,就足够了。他要快快成长起来,以后所有复杂的事情,交给他来;所有阴险的伤害,有他来挡。
他其实很期待铃铛能睁开眼睛,跟他说几句话,可是郎神医的话,却打消了他的盼望。
铃铛现在,还是睡着了,更适合她静养。
首先,她需要充足的睡眠,来积攒体力,全力养伤。
其次,忍受这么严重的创伤,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七尺男儿,也会因此饱受折磨。就算她醒来,性情也会因此大变。
再次,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可能会抓挠伤口,若她只是普通人,将双手绑起来也就罢了,但是她在丹蚩做了那么久的奴隶,若是贸然将她绑起来,可能会刺激到她。
毕竟,这世上最好的良药,是快乐啊!
一个人如果整天郁郁寡欢,又怎么能养得好病呢?
所以,郎神医故意给她开了麻沸散,让她沉沉睡去,以便全力存活下来。
想到这里,李承鄞叹了口气。
他将铃铛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抬了抬。
好好努力吧,他要去收服她的哥哥了。
“你说什么?”高显转过身来,“五皇子去了丹州?”
高显身边,一个叫袁通的副将回答:“是的,五皇子马不停蹄去了丹州,又在晚饭时分回到了丹蚩王帐。”
“丹州?”高显自言自语,“他去丹州做什么?”
袁通脸圆圆的,看起来不甚聪明的样子,愣了一会才说:“五皇子是不是在丹蚩,呆的太闷了啊!”
“不会,不会。”高显在房间里踱步,“丹州城的节度使乌曙……据说五皇子和他有些私交……”
难道五皇子想通过乌曙,摆脱高家的控制不成?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称五皇子有信送来。高显拆开看了一眼,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原来,五皇子在信中称,他追击一队丹蚩残兵逃到丹州附近,战果却为一队山匪所劫。李承鄞气不过,决意自己去会一会那匪首,请高显和乌曙千万不要出手,不然难免胜之不武,就算打赢了,人家也不会服气的。
那不就白打了!
他刚想说五皇子长大了,五皇子就逞了一次少年意气给他看。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今年才虚岁十六,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点小孩子脾气,也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索性把这件事丢开不管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丹州城内,乌曙却在叹气。
“瑜瑾这孩子,这些年倒是越发乖张了。”乌曙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