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泼
马上就要到七夕了。
这本该是大姑娘小媳妇们相聚玩闹的日子,承恩殿却过得格外冷清。
永宁和珞熙有从宫外选进来的陪读陪他们玩闹,嬉戏,赵瑟瑟也有没有出嫁时就熟识的手帕交,约她一同出门游玩、上香。
但是铃铛没有。
上京城的贵女贵妇人们好像忽然有了默契,见面也和她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可是就是不接她想要交友的话茬。
这其中自然有李承鄞的原因。京城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子殿下素来厌恶从西域来的太子妃,整日对她没有好脸色,甚至一个妾室都能爬到她头上。那些趋炎附势的女子为了讨好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铃铛也不想要这样媚上欺下的玩伴。这些人的父兄望着李承鄞,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看得人直腻歪。若是找朋友,他也想找裴照那样,家风正、立身直,父兄都是忠臣良将的好姑娘来和她玩耍。
但是那样的姑娘,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更准确一点来说,她们并不是讨厌她这个身份,而是讨厌她这个人。
李承鄞的表妹,安定长公主的幼女薛小娘子就曾直言不讳:“我们豊朝礼仪之邦,可不是你们那么野蛮的地方,用活人做靶子,将人拖在马后活活拖死!”
只要她还顶着西洲公主的名号一天,这样忠臣良将家的好姑娘就绝对会与她划清界限。
尽管因为对嫂嫂出言不逊,薛小娘子被母亲安定长公主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可是长公主对她说话带着客气的疏离,铃铛立刻就明白了,长公主并不希望女儿和她接触。
薛家的小娘子今年只有十一岁,如果不是长辈们说过这样的话,她又怎么知道当年丹蚩人的恶行呢?
她这个太子妃,被豊朝的皇室宗亲,文武群臣们集体给孤立了。
越是过节这种欢快热闹的日子,铃铛就越觉得冷清孤独。除了永宁和珞熙,唯一愿意找她玩的人,居然是赵瑟瑟,这就更让她觉得孤独。
她回绝了赵瑟瑟,想趁着过节出宫走走。
宫外果然热闹非凡。
她先去找了米罗。
看到她,米罗很意外:“这个时候正是各家宴会繁忙的时候,你怎么没在家里忙活,反而来找我?”
“别提了……”铃铛恹恹地说,“我身上流着丹蚩的血,经常和我夫家走动的那几家,就觉得丹蚩行事残暴,会拿人当活靶子,会把人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大家都觉得我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就算单纯善良,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那些宴会,我去了也没人理我,索性出来走走。”
米罗沉默了一会儿,才抱着铃铛说:“是啊,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那样的人在我们的家乡太多了,谁在意我们是不是那样的人呢?谁又有精力来分辨我们是不是那样的人呢?倒不如直接不接触,来得更省事。”
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这异国他乡经营一家酒肆,日子其实也很难过。
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喧嚣起来。铃铛支着耳朵听,原来是有一波混混来惹是生非,顾剑怕身份暴露,因此一再忍让,对方却嘴里不干不净的,一直在骂人,把顾剑气得七窍生烟。
他一扭头,看到铃铛在探头探脑,干脆推了她一下:“帮我骂回去,,京城的点心铺子,你随便挑。”
铃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取出面纱带上,然后撸起袖子,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贪吃的人吗?”
然后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嘴一撇,以他们为中心,十八辈祖宗十八代子孙为直径,对那两个混混发表了亲切的问候,并且对他们家的亲属关系表示了由衷的赞叹。
为了增强表现力,铃铛拍着大腿打节拍,自己编了调子又哭又唱,加上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生动形象地讲述了那两个混混作为鸡七的弟弟鸡九的哥哥,家里父亲和媳妇、母亲和女婿、哥哥和弟媳、弟弟和嫂子,还有各种亲属和鸡犬猪之间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亲密往事,一个中心,遍地开花。
她本就出身边境最底层,虽然被太皇太后管教着几年不说脏字,但骂人之脏,歪理之歪,口条之利也不是这些优渥讲礼的人能比的。上京城哪见过这么泼皮的人,周围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一圈人。那混混开始还臊皮两句,到后面羞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要打人,却被顾剑和裴照死死制住,只能乖乖坐在原地听铃铛骂人。
铃铛骂了个爽,一扫三年来的憋屈,拍拍手,翘着尾巴走回酒肆。
啊,偶尔放飞自我,做一下泼妇骂一场街,确实好放松啊。
她笑眯眯地同裴照打了招呼,招呼米罗上酒,忽然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异常。
等等,为什么裴照会在这?
铃铛豁然回首,李承鄞脸色铁青,就坐在她身后能看到酒肆大门的地方。
她一下子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正要溜走,李承鄞忽然一伸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