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除了伴驾,外臣与禁中距离最近的便是东华门、凝辉殿一带,那里的交易是不同于市井的另一番繁盛景象,不仅宫内诸司的人员会带着少见的珍品在这一带售卖,还有各色饮食、时新瓜果鳞次栉比。现下南方的荔枝、樱桃已到时节,品相最好的便会在此兜售,后宫诸娘子往往争先购买,竞相出价。
萧芙白时常会在附近的翥凤阁上,眺望这一片烟火旺盛的宫禁之地,在心底,她深深迷恋着热气蒸腾的俗世红尘。
次日,主仆几人便至翥凤阁起火点炉,煮茶焚香,高阁内早已布置妥当,燕几卧榻,绣凳引枕都是新换的。
邱杏双手撑开,俯在栏上寻找目标,一双利眼如鹰逡视底下的人群,自东向西,四个方向轮流。
佟芳协助她,反方向绕栏巡睃,两人都看得仔细。
若容渊看到字条,要排除嫌疑的第一个便是皇后,外臣不能进后宫,他若想方设法与禁中接触,定是到这片来寻。
萧芙白没有等太久。
那张字条打到七寸,容渊不得不接招,他隐秘谋划,明铺暗垫,草蛇灰线牵引向的目的地,都被那一句话说透。
吕家霸揽朝堂数十年,高家也是有皇子的外戚,利用高家手里的证据扳倒吕家,最后找天家算总账,灭此三姓。
“高氏亡,吕氏亡,赵氏亡”,区区九个字,将他的暗谋捅到明处,无处遁形。
容渊虽轻视萧芙白已沦为弃子,但日前太后出马,又恢复了坤宁宫中宫之权。
这枚弃子有盘活之象,他在风向中咂摸出了势的变化。
此信若是皇后所为,只要他一现身,便会收到答案。
阁外凭栏处,邱杏倏忽间锁定了目光,在熙熙攘攘的货架人流里,一名白衣道袍的文士走路姿态僵硬,似乎正在随意浏览货摊,放大细察下,他周身惫懒中藏着随时致命一击的机警。
邱杏咚咚踏进阁内,请示萧芙白。
夏筠手持茶筅,飞速在碗底打着茶膏,萧芙白在旁观赏,眉眼舒张,对她略抬了抬手。
邱杏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驰骋下翥凤阁,直奔目标而去。
佟芳端着胳膊架子,自上而下,紧盯二人的动向,稍后,她快步走向阁门,低头进来禀报:“主子,人到楼下了。”
阁中光线幽幽,茶沫如雪,夏筠垂首用竹苕在盏中细心走画。
萧芙白饶有兴致,嘴角上弯,茶百戏画好后,二人齐齐露出同样促狭的笑意。
佟芳侧耳听上楼的脚步声,没多久,声音在一门之隔停下。
萧芙白眼风一送,佟芳越步拉开镂花门。
“这么巧,大人也来逛东华门。”,萧芙白软软一声,却如敲打在铜钵上,未尽之音缭绕。
容渊犹带伤相,他兀自一笑,嘴角下撇,散出的冷戾如有实质。
邱杏站在他身后,目光如矩,盯着猎物。
“大人请坐。”,萧芙白不紧不慢,“你们都下去吧,夏筠,给大人上茶。”
容渊落坐,寒亮的眼犹如暗光孤星,带着煞意。
夏筠双手奉茶,釉质黑底带耀彩的茶盏里,浮着她新作的茶百戏,青绿色的“亡“字荡在初雪般纯粹的茶沫里,这便是特意为君而做。
承认得倒是爽快。
容渊接到手里,先是恶心一笑,俄而仰脖饮尽,黑釉茶盏“当”的一声重重砸在燕几上。
伴随一声轻哧木响,夏筠刚好在外面将门阖拢。
“殿下行事实在令人意外。”,容渊嗓音低哑,说话时有被茶润过的畅快水声。
“只是不知您为何写那些话送给在下。”,先是不认账,待看她什么路数再说。
萧芙白坐在椅上,仪态端方地微笑,说:“若有唐突,还请大人勿放在心上。”
诛杀之语才送进他口腹,又枉作谦彬老辣之态,先兵后礼,不愧出身萧氏。
容渊有些后悔当初对她的轻视,但他所行之事不涉及陇西,双方没有需要明争暗斗的前因后果。
他不知萧芙白对他的私隐和图谋所知多少,更不知她的目的,此刻完全陷入被动。
遂凉凉开口:“臣岂敢,只是不知殿下何故如此。”
萧芙白掀起眼皮,用她回味无穷的柔声,说:“我素来不喜欢捉迷藏,大人难道不知其中深意?”
容渊被攻,继续淡然装傻:“臣不知,请殿下指教。”,言下之意是让她出牌。
“大人还怕我使诈?”,萧芙白声音转弯上扬,讽刺他装疯卖傻,“既如此,我先开诚布公可好?”
“求之不得。”,容渊恶眼睨来,舌尖抵着牙,吐出一句。
“大人是皇家血脉,心存大志。”,萧芙白只一句便让他白了脸。
容渊双唇翕动,既不知她是什么来路,也不知她将要使什么花招,这种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