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阿芙不回答,她转过头,心中怅然。
他见阿芙颓然的神色,颇为得意道:“被我看破心思,无计可施了?”
阿芙摇摇头,轻声问:“下回你们打算在哪歇脚?”
他微怔:“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阿芙直视着他,目光平静,“我自小生活在西北,你告诉我行进路线,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最快的捷径。”
那贼人讶异地看着她,“如此便轻易放弃,可不像你的脾性。”
她竟微笑道:“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当年我本应跟随爹娘死在良关,如今结局,我甘愿认下。”
那一笑让他茫茫失神。
那人沉默下来,像在细细思虑着阿芙的心思。
他见阿芙愁容满面,忽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阿芙只觉他五指微凉,这意外只让人心中缭乱,不知归处是何方。
他托起她的下巴,忽而低声道:“他待你如何?”
阿芙一怔。
他又问:“特穆尔世子,他待你如何?”
她咬了咬唇,默了片刻,才道:“我从未见过他。”
他却一声轻笑:“如此薄情之人,你竟也敢将生死系挂于他身上。”
阿芙垂眸,自嘲道:“我赌的不过是你的野心,并非他的深情。”
他轻哼:“我做这行只求安稳赚钱,赌命的买卖向来不会碰。”
接着,他又将盖在腿间的大氅扔给了阿芙,“失温症将好,你千万别死在路上。”
阿芙不语,默默地将大氅披在身前,轻靠着车厢闭目假寐。
这人虽脾性难测,可在为数不多的瞬间,阿芙觉得他的确不想要她的命。
马车颠簸,又是半日过去。
算着时间,她被掳走应也过去了七日。
裴炎脚程再快,怕也是再追不上,更别说他本也不知该往何方。
阿芙遐思不停,而此时车队却缓缓停下,原是那些看护到过路驿栈歇脚满水。
阿芙从窗缝往外瞧,试图找寻良机。
他却在身后低低笑道:“别白费心思了,驿栈掌柜这些年收了我不少好处,你就算跑了又能如何?”
阿芙脸色微变,她轻轻叹气,合窗不语。
良久,马车复而前行。
他拿了看护送来的水囊,慢慢喝了一会儿,这才道:“明日一早到符州,车队转道,一路西行良关。”
阿芙静了片刻,淡淡道:“从符州转道,只得一条路可走,路程远变数太多。我猜此地离塑乡不远,现在出发入夜便能抵达。”
他沉默着望过来,耐心地等阿芙说完:“我们还能在镇上歇息几个时辰......接着再往北走半日,过了回盟山,起码有三条路可选,最远的一条也比从符州转道快上几日。”
那人似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他稍稍思忖,微笑道:“你倒真心实意想帮我。”
阿芙闭眼不理。
他却喊来了一名看护:“听清楚了么?小娘子让我们改道塑乡。”
那壮汉稍有犹疑,但见是他的直接命令,便不好多言。
那贼人看阿芙神色平静,又起了调戏的念头,“你有如此觉悟,我竟起了一丝怜惜之情。”
阿芙冷笑:“我倒宁愿早日入到军营,那里人人佩刀,我总能偷到一把自行了断,也好过忍受你的污言秽语。”
她虽嘴上逞强,可心中却一片茫然。
这人忽然改了反向,也不知究竟埋着什么心思。
阿芙对塑乡并不陌生,她曾与爹娘在这边陲小镇生活过一段时间。
此地多山环绕,城中道路繁杂且还有一条岷河贯穿东西。
她已笃定自己死期将近,如今若能再到塑乡,也算能重温儿时的美好回忆,也许还能得以慰藉。
阿芙抱着这样的心思,便也没有刚刚被掳走时的颓废消极。
一行人沉默前行,那贼人一直在合眼调息,没有再理睬阿芙。
他们入夜进了镇子,阿芙这才发现此时正逢塑乡的花灯会。
八方乡里的百姓都会赶赴到城中集会,此时城中人多嘈杂,那些看护也加紧了戒备。
此时人多障目,看护只怕陡生事端,于是又来请示那人的命令。
他们似乎想要尽快离开塑乡,找一处偏僻的村落再行歇脚。
可那人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嘱咐壮汉找一处安静的客栈,自称疲乏,想要休息几个时辰再上路。
阿芙觉得古怪,却见那人并未理睬自己,一时间更不知他埋着什么心思。
那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塑乡城,似乎有了莫名的兴致。
车队停在了离岷河不远的小街上。
他把阿芙独自扔在马车里,落地跟几名随从作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