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直到几日后华阳主动来找王珩搭话,他才意识到,此前一直如同影子一样跟在华阳身后,沉默娴静的王家女郎,这些日子竟然一直未曾现身。
华阳是在下午的制讲结束之后找到他的,为的是约他出宫喝酒。
不同于华阳这种在大明宫有住处的殿下,弘文馆的生徒平时吃喝都在馆中,唯有休沐日得闲可以出宫,而琅琊王氏在京中已无房产,王珩出宫也没处可去,因此自入了弘文馆后,竟无一日见过长安繁华。
他有些踌躇:“今日不是休沐。”
一旁的范润却使劲撺掇他:“既然是殿下谕旨,管什么休沐不休沐?”
可他仍然是犹豫:“殿下为何不去找王氏?”
华阳露出了戏谑的表情:“你不就是王氏?”
这倒是辩无可辩的,只是这两王氏的区别,一直梗在他的心中罢了。一旁的范润倒是对公主此刻的垂青颇为奉承:“既然殿下谕旨,你是不是王氏倒还敢抗旨不尊了?”
华阳听了他这话,倒是一反常态地摆了摆手:“我约你们,倒不是要摆什么殿下的架子的——”说实话,她这辈子的威风也耍的够多的,“只不过这两天有一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宫里头没人可说,想找你俩问问。”
范润顿时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色:“下臣自当替殿下解惑。”
王珩却皱眉:“殿下怎会无人可问,反而来问我等……?”他瞧着她的神色,害怕是什么秘辛之类,不是他有脑子可以听的,然而范润却悄悄地背后捅了捅他,堵住了他的话,接着说道:“既然殿下信任咱们,咱们自当不辜负殿下所托!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的?”
华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些私事罢了,这样吧,你俩拿着这鱼符,先出宫去怀化坊杏子楼等着我,我先去趟门下省瞧一眼。”
范润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忙不迭收了那鱼符,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咱俩这就启程出发,就去那杏子楼等着殿下。”
华阳便又是一阵风似的走了。瞧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王珩才反应过来,捉住范润问道:“你连殿下要问些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一口答应?”
范润轻笑了一下,脸上两块未散去的婴儿肥抖了抖,瞧着很是稚气的样子,可他的目光又黑沉沉的,透着一股老成:“你觉得能有什么事儿?瞧她往日同王家女郎如此亲密的样子,可近日里,那王女官可有现身?她说宫中无人可诉,可见此事就是王女官也说不了的。但又能跟我们两个弘文馆生徒道之,为何?此事不大,只是事涉王女官罢了——再往大说,最多涉及那王常侍。她这个年纪,估摸着就是什么儿女情长,咱们有什么不能听的?”
“那她还去门下省?”
范润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毕竟是她未婚夫婿,她要出宫同我们两个年轻男子饮酒,自然得报备一声。我老子便是每次出去喝酒,都得向我阿娘打报告,这有何奇怪的?我倒是很想听听看这公主究竟有什么小心思——你瞧,她同王常侍那可不是全长安人人称颂的一对吧?眼瞅着就要指婚了,这事儿啊,倒是有趣的很,有趣的很。”言毕,他一把揽住王珩的肩膀,将他连拉带拽地往外拖行。
一路上有了鱼符,他俩学生倒也没受到什么阻拦,颇为顺利地就到了杏子楼。闻听是公主的座上宾,小二极为熟稔地将两人引入楼上的一个包房,房间不大,阳台向内院开,落座后恰好可以看见苑内假山树木,隐隐可以听见楼下歌女吟唱琵琶拨弦,倒真是个雅座。
华阳来的也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到了,可见并未在门下省久留。
她一来,阖上了帘子,坐到两人的对面,范润立刻斟茶,她便接了,饮下,随后放下杯子,眼睛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便开门见山道:“请二位来,一是因为弘文馆中,荫生虽多,可大都同我处不在一处,话不投机半句多,二来也是因为二位,毕竟是出身豪族,行事规矩,想问题的角度也能同我一样,因此想就这个问题问问二位的想法。”
范润在西北算是豪族,不过在一牌匾砸下来能砸死十个纨绔的长安,还是不太够看。听公主这么一说,适时地红了红脸,谦虚了两句:“承蒙殿下厚爱了,下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珩一想到前几日她手里那札情书,心如擂鼓,期待她问些什么又害怕她问些什么,一时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华阳倒是很满意范润的态度,她毫不避讳地问道:“范三郎,你也不久将弱冠了吧?家中可有给你定下妻室?”
范润料想她要问的问题左不过这些,早已做了准备:“家里倒是没说。”
华阳说:“不过观并州大族,再加上京中同令尊交好的家族中,年岁相仿的小娘子大抵就那么几个。范三郎可有心悦的?”
范润摆了摆手:“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并州的时候并不同那些女郎交往的,来到京中便也一直住在弘文馆,哪来心悦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