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目
楼问他们的话,将肩膀埋进了水中,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假寐。
“若以后考中了功名,请求圣人赐婚倒也不错。”范润歪着脑袋说。
“那范三郎要努力了。”王渐之附和。
范润到底没从王渐之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对面浴池的声音渐渐小了,王渐之也从水中站起来,取了方巾转去屏风后更衣。
范润托腮看他,低声啧啧了两句:“美人出浴……世上怎有这样完美的人呢?”
他又看了看王珩,非常幽怨地说:“你也应该像渐之兄那样多笑笑,白瞎了你的皮相。”
王珩抬眼瞧着屏风后侧隐隐绰绰的人影,这一天下来,他虽然近距离接触了王渐之,可始终觉得他依然遥远,那常常挂在唇边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或许范润说得对,他太过完美,所以他垂眸时的冷若冰霜和抬眼时的春风拂面能够共存。
可隐约地,他瞧着王渐之并不是那种骨子里很温柔的人。
不过这同他并无干系,只要王渐之能把全部温柔都留给华阳便好了。
*
从骊山回去后,华阳每日缠着范润学他那一箭穿目的绝技,转眼就到了秋狝。
王珩那日早上先去拜会了王昭仪,然后随着兖王一行抵达上林苑,东宫的车马已然到了。
东宫这次来的人也很多,显得兖王一行更加萧瑟。
华阳一身火红的骑装纵马立在东宫的马车前,瞥见了王珩,本想朝他挥手,谁料瞧见他身边同是一身火红骑装的义阳,脸顿时拉了下来。
她垂头掏出一块鹿皮去擦自己的弓,范润牵着马上前,说:“果然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华阳杏眼立刻瞪圆了:“你说谁尴尬?”
范润指了指一边:“你瞧义阳公主都缩起来了,谁尴尬不是明显的么?”
华阳眼风一瞥,虽然还是板着脸,嘴角却隐隐勾了起来:“我才不在意这些,范三郎,今天我可要试试你教给我的方法能不能给我阿兄猎到狐狸。”
范润拍着胸脯道:“所谓名师出高徒,我教的绝对没问题,您今儿个就看好了吧!”
两人纵马离去,踏起一片浮尘。
王珩身边的义阳皱了皱眉,因为兖王年幼,她也是第一次参加围猎,这次他们这一组只有兖王和王珩两个男子。
她拉着缰绳,问道:“你的骑射怎么样?”
王珩摇了摇头:“一般,自然是比不上范润。”
义阳冷哼了一声:“听闻在弘文馆,你同范润很是亲近?”
王珩不是很喜欢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冷冷地说:“同窗之谊。”
义阳也冷硬的回:“那样最好,表哥莫要忘了,你是琅琊王氏之子,可不是太原王氏。”
王珩垂眸,语气更加冷若冰霜:“有劳公主提醒了。”
说罢一牵缰绳,往远处密林踱步而去。
在弘文馆半年时间,他深知自己骑射基础不如长安世家子,因此每日用功不辍,再加上华阳和范润常给他开小灶,他的骑术也精进了不少。在骊山的时候他就想和王渐之比上一比,看看还差他多少,只是骊山之行王渐之无心狩猎,便只能等到秋狝。
那边东宫的队伍已经扎好了帐篷,堆起了火堆,王怀灵引着一群女官宫娥往来忙碌,王渐之在给其他东宫门客们分配任务。
到了傍晚,华阳和范润折返,带回来一堆兔子。
今日是秋狝第一天,主要是整顿休憩,明日御兽苑才会往上林苑放出比赛用的兽群,华阳和范润猎的兔子都统统不作数。
但是华阳还是拎着一个兔子的耳朵,站在东宫的帐篷前。
这兔子一箭贯穿双目,可见射箭之人箭术精绝。只不过她一下午射了得有十二只兔子,只这一只是一箭双目而死。
她不顾范润的嘲笑,拎着兔子在太子珉王怀灵王渐之面前炫耀了一圈,忽然觉得还差一个没告诉。
可她站在东宫的帐篷前,远远望着兖王那顶不起眼的帐篷,又有些踟蹰。
非得叫他知道干什么呢?
可自己好不容易终于练得了一箭贯穿双目的本事,不叫他知道,又有些不甘。
她拎着兔子在帐篷前站了一会儿,夜渐渐凉下来,帐篷里头东宫的宫人召唤她去饮酒。
她便不甘心地朝着兖王的帐篷看了最后一眼。
就在此时,王珩掀起了帘帐。
兖王年幼,他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又不可能同王昭仪、义阳公主这些女眷待在一处,便出来透气。
恰看见华阳盈盈立在东宫帐前,见他出来,拔腿便往他这处奔跑。
他连忙迎上去,走近了才发现她手里拎着一只兔子。
她气喘吁吁地将兔子举到他面前:“你看!我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