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边穿衣,等她视线清晰时,他已经起身离开。她心头急跳,隐隐不安起来,问像幔帐外:“几时了?”
“回娘娘,”烟敛回话:“刚至寅时。”
安隅疑虑丛生:“圣上半夜起身,是为了什么?”
见她坐起身,烟敛拨开幔帐扶她,“奴子也不大清楚,是前朝那边有人过来传话,好像是说圣上派往剑南道的人回京了。”
看她面色不安,凝神在想什么的样子。烟敛小心问:“娘娘没事吧?这还早着,您再歇一会儿。”
安隅颔首在幔帐后躺下身,却未能再阖眼。太皇太后也察觉到了异常,次日一早就请了一众嫔妃到义安宫小聚,太皇太后传见嫔妃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询问后宫近况,申诫她们的言行举止。
“还有两日都就到除夕,”太皇太后道:“最近也不知皇帝在忙什么,哀家这里他都来的少了。”说着看向怀有身孕的启祥宫侍栉,问:“最近皇帝去瞧过你没有?”
“回太皇太后,”梁诗与眼圈红起来,“圣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占用圣上余暇。”那就是没有,太后一叹气,只能看向粉黛丛云中的皇后。
皇后知其意,欠身回话:“一个月前圣上钦点花鸟司司佐常哲为“覆囚使”,前往剑南两道督察狱政,今日寅时左右,覆囚使归京,圣上近日宵衣旰食,应当是在忙碌剑南两道的政务。”
简明扼要,几句话就道明缘由,一个废字也无。太皇太后对皇后一向没有微词。安隅不需要言语玲珑,嘴脸谄媚,就能做到深惬圣心。好听话是这样讲,说得不好听,就是不够爱。这是太皇太后眼里安隅唯一的缺点,对待皇帝时,面目过于冷淡。
也许皇帝腻烦了人人逢迎的嘴脸,偏偏就宠爱安隅的冷脸,谁也无解。太皇太后明理,不干预皇帝的心意,但是她也要着眼于江山社稷考虑问题,皇后性冷,于圣体略有妨碍,除了酎浓以外再无所出,皇嗣兴旺的前景,她只能寄希望于后宫其他嫔妃。
于是太皇太后回过头,又对梁侍栉多有叮嘱:“安心养胎,吃喝用度上不能怠慢,等诞下皇嗣,要是皇帝忘了,哀家跟她提,让他晋你的位分,宫中已经多年不闻这样的喜讯了,你来开个好头,做个榜样。”
梁诗与闻言,忙起身谢恩,太皇太后望着其他嫔妃们羡慕的眼神,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她也是从后宫里熬出头的旧人,这座囚笼里的日子原就郁郁无聊,如何在井里看出天外,就已经足够让人困扰,妒火藏心的话,便不用长活了。
年底宫内各项事务繁忙,安隅从义安宫回到承乾殿时,良酿署和云韵府的两位官员已经在等候了,良酿署负责宫中酒酿,云韵府负责教化伶人,他们是请皇后确认除夕守岁大宴上最终的酒饮和歌舞选取。
安隅过目他们递上来的名目,云韵府斟定的选曲都是常规的舞曲和小戏,她没有异议随即叫退了云韵府令丞。不过在浏览良酿局的酒单时,她略有迟疑。
良酿署署丞楚雄看她脸色,忙问:“娘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安隅道:“其他的酒类没有问题,只是成都府的烧春酒,眼下我也不确定妥还是不妥,需要署丞大人向圣上问明。”
楚雄听得迷惑,剑南节度使驻成都府,成都烧春酒名气甚高,也称剑南酒,是剑南道著名的土贡,一直被用作宫廷宴饮。听皇后的意思,剑南烧春酒今岁除夕夜可能上不了膳桌。他不明就里,也不敢违背,所以就按照皇后的吩咐前往延英殿探明,皇帝正在殿内议政,他只能先在殿外老老实实等待。
殿内,兵部尚书李韬看着“覆囚使”常哲带回来的密报,看得是心惊胆战。
“……剑南节度使刘培与剑南东西两道盐政监院上下勾结,贪赃井盐,私自与南诏国进行盐铁交易,锻造兵器,恐有逆举……”
李韬被“恐有逆举”的四字结论惊得冷汗直流,“这、这是什么意思?”他结巴着看向常哲:“你小子这一个月调查的消息情报可信否?刘培这杀才要造反?”
常哲看上去还未及冠,面孔甚年轻,又是刚被圣意启用的新人,难免会被仕途经验丰富的老臣怀疑。常哲被轻看,仍不丢格局,恭敬揖手道:“臣可以拿天下百姓的安危起誓,保证调查结果属实。”
中书舍人郑崟在一旁提醒道:“尚书大人,剑南两道采集井盐,多用刑囚充役,愿意作证的囚犯,已经被常司佐带回长安,人就在花司大狱内等候提审。”
李韬注意到常哲下颌似乎有伤,伸手拨他的脸,常哲把在剑南道受到的刀伤展露给他看,李韬看到他下颌蔓延至咽喉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恍然大悟。剑南道一方势力应该也意会到了皇帝派遣“覆囚使”南下的真正目的,所以企图截留花鸟司调取的人证物证,这刀口就是他们留下的。
李韬终于承认了事态的严重性,整肃面容朝向御案,“陛下,若刘培与南诏国勾结的证据属实,剑南道以北的陇右道,以东的山南道,甚至长安都要早做警备。”
皇帝认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