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事出紧急,没有空隙容人矫情、惊恐。倭寇顺风行船,眨眼已经到了可视范围内。烟敛和都督府佣人们一起护送都督夫人一行人撤离,含泪与安隅告别。
安隅催促她快走,在府门外与沧州都督相遇,父女二人披甲相见,甲胄下的沧州都督丝毫不显年迈,一手握在跨刀上,声如洪钟:“臣要出海,皇后娘娘保重。”
安隅颔首,“我前去绿水湾增援,陈都督也一定保重。”
翻身跃上马背,陈秋盛在身后叫住她,“安隅,”他音量盖过雷响:“那件事是我的错,父亲向你道歉。”
安隅鼻酸眼潮,却是笑道:“我接受父亲的道歉。”
声落人马相伴远离,一骑绝尘。
沿海有很多百姓从睡梦中惊醒逃出家门,官兵们正在护送他们疏散撤离,安隅快马加鞭,带领左右卫和飞鹤卫经过扶老携幼的人群赶往绿水湾。
绿水湾的防御工事尚未完成,此处是一个缺口,如果被倭国发现漏洞后突袭,港湾后的陆地便会暴露在他们的进攻视野内。
天际已经燃烧成了一片火海,帆影重重叠叠,高举的桅杆与月宫擦肩而过,炮击声震落星汉银河,化成无数火星散落。
见到皇后带兵前来,绿水湾海军将领何荣忙上前参拜,安隅赶紧让他免礼,双方尚未来的及交接,透过城墙垛口看到海岸处银鳞激荡,层层推进。
海面上的战火燃过来,照亮他们身上的铠甲,是倭寇!
何荣神经紧绷,释放出一声高喊:“搭箭!”
一列海军把浸透油脂的箭镞在火盆中点燃,随着“拉弓”的号令,把夜色撕出褶皱。
“放!”
“放!”
“放!”
满天流萤飞落,贯彻倭寇咽喉,刺穿倭寇皮肉,但他们像蝗虫一般乘坐小舟登岸,举起舟身顶在上方护体,直奔而来。通过战壕时一批人倒下,被尖刺埋伏夺走魂魄,下一批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而过。
安隅望着他们穷凶极恶的嘴脸,心中惶惶惊跳着,她取下肩背上的弓箭,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箭杆脱离指缝乘风而去,洞穿一人腿肚,绊倒身后一排人,在他们失去遮掩时,又一箭紧跟着飞出,那贼寇被刹那封喉。
一股腥甜在风中弥漫,安隅呼进心肺间,浑身血液沸腾,兴奋起来。一箭接着一箭,飒飒作响,夜幕遍体鳞伤,被血水染成一张破布。
皮开肉绽在掌心爆发出真实触感,她挑唇,唇含弓弦,愤然施力。九千九百七十二条无辜亡灵,今日势必血债血还。
然而,倭国贼寇似乎发现了绿水湾这处是薄弱地带,越来越多的暗影从海湾处靠岸登陆。此时的战壕形同虚设,尸体搭建出坦途,畅通无阻。
突破箭矢阻击的倭寇在城墙下聚集,采取“蚁附”战术,搭载云梯试图越墙。向下看去,黑影密密麻麻堆叠,确实如虫蚁一般啮咬侵蚀着砖墙,令人心底涌出一阵恶寒。
其中一伙人环抱攻城槌,猛烈冲撞城门,城上众兵将一边射箭,一边搬运石块投掷下去。血浆飞溅,骨肉碎裂。哀嚎、呼救,奄奄一息,须臾之间,即可阅遍人间所有惨象。
一些贼寇的手已经攀上了城墙,砍断后又爬上来一只,推倒的云梯也再一次竖起。关竞踢开脚边的残肢快步走向安隅,抹了把脸上的血汗,大口喘着粗气道:“娘娘!再拖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更改战术!”
何荣也披着一身血水走近,在冲杀声中竭力抬高声量:“以寡敌众!不能再这样打!”
沧州海军大部分正在海战,虽然沧州都督提前拨调了两卫人马补充绿水湾兵力,并且还有安隅所带的南衙两卫前来援助,但是城下的饿虎饥鹰越来越多,他们对绿水湾垂涎三尺,势头越来越强劲,随时都有可能扭转战局。
一味防守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另辟蹊径。安隅与诸将互视,几人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点头默认,趁其不备,杀出去!
何荣率兵去了城门西侧,安隅则带两卫来到东侧门,两页暗门外层被砖石砌满融于城墙,夜间更难被人窥见真容。悄然开启,狭小的开口刚好能通过一人一骑,两卫人马鱼贯而出。
城上的铜水烧得沸腾,泼洒下来引得倭寇爆头鼠窜,扯着嗓子嚎叫。趁这一时机,安隅解弓在手,抬眸的同时高喝:“杀!”
“杀!”
“杀!”
左右卫、鹰扬卫迅速扬起马蹄,与西面绿水湾海军配合,呈两面夹攻之势向倭寇发起冲击,兵戈相撞,锵然声瞬间大作。
安隅接连射翻几个贼寇,一手紧拉辔策,一侧弯腰从他们手中夺过刀,反插其腹中,扬起一阵血雨腥风。
她把心底挤压已久的躁郁不快尽情发泄,夺得畅快淋漓。
又一次起身时,她被偷袭过来的一个贼寇撞掉了头盔,那贼寇下一刻便被她一箭穿喉。头脑失去保护,不便再持续作战,她驭马回身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