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四下
而沈从越走进屋内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撑起身子靠着病床坐了起来。
他的母亲已经进入中年,不同于过去在工作时的意气风发,她的嘴唇因苍白而变得厚重了起来,整张瘦削的脸浮现着憔悴病态的神色,与他神似的眉眼充满了暗沉的灰气。
沈从越抬起眼皮,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饭菜,筷子有移动的痕迹,可里面的菜却没有丝毫减少,甚至于周围多了几个被攥成团的卫生纸,被随意地丢在一旁。
沈妈重重咳嗽了几声,见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里,缓缓开了口,声音很哑,像久年放了很久的磁带。
“头一直晕,吃了东西就想吐,所以干脆就放那不吃了。”
沈从越没说什么,只淡淡将目光收了回来,唇角微抿了抿,抬脚走过来,抬起手背,去贴了贴装着汤的碗沿,还有点热气。
他这才开了口,嗓音缓慢平淡:“多少还是得吃点。”
边说着,他端起那碗汤,勺子在里面慢慢搅了搅,然后递在了她的嘴边。
沈妈看到放在嘴边的那个银勺,眉心不可抑制地皱了下,但她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容沉静的男人,还是没说什么,张开嘴安静地喝了下去。
第一口汤入了口,后面的也就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她连着喝了几口后,想起什么,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归队?”
沈从越神色不变,淡淡说了一句:“等你好了再说。”
“反正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了,不如这次干脆从队里离开吧,我和你叔叔说说,到时候你去他公司,凭你的学历,在那里安排个好职位不难……”
沈妈边说着,一边抬起眼去观察面前男人的神色,看到面前的勺子又递过来后话语声后才顿住,只顾着摆了摆手,
沈从越将手收了回去,去收拾那边桌子上的残局,听到她的话,他动作微动了下,背对着她,半晌冷淡地丢下一句“我不会离开。”
沈妈听到他这么多天过去,还是从未变过的回答,牙关紧咬了下,语气夹杂了几分怒气。
“那你接下来就准备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沈从越,我早和你说过,这个工作太危险,这次是运气好,你没跟着那个女孩一起掉下去,可下次呢?”
语气强烈起来后,她的声音越发的嘶哑,说完那三个字,就猛然咳嗽了起来,搭在被子上的手不由得抓紧了那一层布料,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微躬着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明明已经是呈坐位,可他穿着黑色半袖的上半身依旧挺拔削瘦,手腕处被挽起一截,露出暗白的肤色。
他以前没有这么白,之前在队里晒黑了不少,可这么长的休假时间过去,他又一直在屋内照顾人,所以总归是变白了不少,俊朗的五官也更突出了一些。
见说了那么多,自己面前的儿子神情依旧岿然不动,沈妈将语气放沉了下来,逐字逐句地对他说了最后一句。
“还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到了现在,究竟有没有迈过那道坎?!你真的还能像当初那样,心无旁骛地再去出任务吗?”
都说母亲是这天下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沈从越扯着唇想笑,可最后也不过是抽动了一下。
他的母亲为了让他走回到她给他安排的道路上,说的每一句话,乃至于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在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窝子。
他沉黑的双眼转动了下,垂落下来,盯着他的母亲紧攥着被罩的双手,指节瘦削而充满了棱角,里面的指骨好像要划破那层薄腻的肌肤展露出来。
几分钟后,他低应一声,嗓音缓慢而又淡薄:“我知道了。”
说了那么多,最后只得到这四个字的沈妈一噎,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他那副半搭不理的样子,只好冷哼一声,躺了下来,背过身,被子往身上一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
他妈睡觉前,容不得身边有任何声响,所以一般他会选择出病房外面等着。
沈从越应了一句后,神情微敛着,低悬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在出门时,他忽然顿住,没有转过身,只停在原地,目视着前方空白的墙面,身后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看似已经睡着了的母亲。
他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我找了工人把家里的地板翻新了一遍,煤气全搬走了,安了地暖。”
身后的人没有传来声音。
而他也没有继续停留,小幅度地拧开门把手,步伐放轻地走了出去。
等再出去后,那个休息椅上,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影。
沈从越回想了下,却只记得起她说自己也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儿。
为什么独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呢?
因为那个女人在谈起她的女儿时,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对她的女儿想必一定很好。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抽烟的瘾莫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