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走火……了？

洛暮睁开眼睛，炙热的空气几乎烤滞了她的呼吸。

她在一众小猫的簇拥下无声地溜出了帷帐。王府内焰光滚滚，无数人影来回晃动，逃跑者有之，求援者有之，救火者有之。借着深浓夜色，身量小巧的少女与五只小猫一齐贴着墙根挪动，无人关注他们的行动。

洛暮对小猫们悄声道：“咱们跑路！”

此前她花了小半夜，已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既是替嫁庶女，地位较低，族中自然没什么人为她撑腰。新嫁的夫君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甚至于冷落了她一夜，必是不喜欢她。

在这样一个无人可依的王府里，带着五只来路不明的猫过活，实在是太难。再者，若是有人发觉她不是那个真的庶女洛暮，指不定还要用什么手段待她。

不如趁此大火掩盖，逃了出去，再寻求生之道。

走了一段路，洛暮突然回过头去，定神望了一望那座被她抛弃在身后的新婚之帐。

漫天火光中，片片帷幔随风扬起，翩翩然如霞色无边漫卷。

她对小猫们道：“你们在此等我一下。”

五双大小不同的猫瞳一齐瞪大，看着她匆匆忙忙地冲回了帐内，长袖飞舞，像一只长羽的雀儿。

片刻后，她又冲了出来。喜服已经褪了，她只穿了内里的雪白单衣，腰带斜斜一扎，显出纤细苗条的身形。奔跑起来的时候，一团柔软白纱绕着她飘起来，如云如雾。

她一边跑着，一边抱着一大堆……金子？

为首的猫猫头起司发出疑惑的喵叫，洛暮冲它解释：“床上的金子，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是新娘子，这些当然归我，不算偷吧？”

她又道：“跑路嘛，总得带上点行资吧？”

婚床上的梅花形金币其实换作“撒帐钱”。大端婚俗，金银每十文串成一条彩绦，与花果一齐铺洒在新婚的帐内，寓意着对新婚夫妻的美好祝福。若细看这一枚枚金币，还能看清上面刻有“平安富贵”四字。

这些洛暮当然不知道，她只想卷财跑路。

“来来来，”洛暮指挥着小猫们列队站好，“一猫一条金子，都背好咯。”

她把怀里的金子彩绦一个个往小猫们的身上系好，还特意往大橘身上多放了一条，美名其曰“能者多劳”，或曰“干了饭就要干活”。

小猫们一只只垮起了猫咪脸，在她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地承担起了苦力工作。

洛暮抱起了剩下的金子，领着五只小猫贴着墙根继续挪动。

烈烈火光里，他们匍匐前进，经过回环婉转的游廊、花深烟重的河桥、以及飞檐斗角的楼阁。

王府之大，令人咂舌。原来一座宅邸园林可以占地如此之广，规模如此之盛。洛暮行在其中，像井底小蛙忽然见了世面。

尽管身处陌生的朝代、陌生的空间，十九岁的少女却不惧反喜，把这段经历看作盛大灿烂的冒险。少年人的心思广阔，如游鱼跃入大海、飞鸟腾入长空。

拐过前面的一座小殿，不远处便是怀王府的出口了。这是一扇偏门，无人看顾。王府内一片混乱，来往的仆从都奔忙着从园林内的荷花池里取水救火，伤者则被抬着从正门出去，送入医馆里治伤。

逃跑时，洛暮把褪去的喜服和脱掉的婚鞋一并扔进火势蔓延之处烧了，勉强算伪造了一个死亡证明。

此刻，她只要一步从这扇偏门里迈出去，往后天下之大，随她探访。

她刚抬起脚，一只小猫忽然朝着刚刚经过的那座小殿叫了一声。

洛暮问：“怎么了，煤球？”

小暹罗猫不回答，只是急匆匆地蹿到殿前，不安地扒拉着紧锁的门。

“殿门从外面锁了，里面不可能有人呀？”

洛暮很是奇怪。

看煤球的模样，此刻这座殿内必然有人。

她家暹罗猫像只小狗，这句评价不仅指它温顺粘人，还指它有一副爱护人类的热心肠。它不仅护主，而且连陌生人都护。但凡在路上遇见欺负小孩的坏人，它都要冲上去战斗一番。

火势浩大，正随风向朝这个方向烧过来。若是有人困在殿内，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难道有人要借刀杀人？

洛暮下令：“起司，开窗！”

虎纹小猫应声跃起，一个利爪子拍过去，把一扇纱窗捅了个对穿。它翻身跳了进去，在里面喵喵地叫起来。

听到它的呼唤，剩下的小猫一只接一只地翻进了殿内，只有跳不高的圆舞和肥硕的大橘没有动。

“你们两个在外面放风。”

洛暮拍了拍急得反复转圈的圆舞和淡然如老僧入定的大橘，在满怀的金子扔在脚下，也翻身进了殿内。

殿内阒然无声，星光从一方天窗外泻落一地，她赤足踩在上面，恍若踩进了银河。

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