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玖
“方煜。”
身下的女子开口唤道。
只见她微微一笑,笑容清丽,好似江波上荡漾的月影。
随后,女子伸出手,轻轻抚上方檀的面颊,发出了一丝真情实感地疑惑: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细致地描摹起对方五官的轮廓——
从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到高而挺的鼻峰,再到微微抿起的嘴唇。
她一一抚过,动作轻柔,指尖冰凉,好似一瓣将落未落的桃花。
方檀怔怔地望着她。
只见女子乌发散落,仰躺在床榻上,美得惊心动魄。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他握住了那只手,将它贴至脸颊处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心甘情愿地坠入这张迷幻的梦网,好似飞蛾扑火。
*
方檀曾经短暂地想起过这个问题。
关于陆雪燃和方煜的关系。
但他总是避免过于深入地思考,可能是恐惧于直面真相本身。
真相是什么?
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乏善可陈。
无非是那么几种。
方檀不由得想起母亲离世前再三叮嘱自己的话:
“要听话。”
“千万不要惹陆姑娘生气。”
她会知道这件事吗。
方檀不由得这样想道。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来佐证母亲的不知情。
因为如果知道,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让儿子去情敌面前摇尾乞怜呢?
“不要惹陆姑娘生气。”
他记住了这句话。
所以他总是竭尽全力地去讨好她,就像向阳的葵花在追逐太阳。
陆姊希望他是什么样,那他就是什么样。
他总是仰视她。
一边仰视,一边虔诚地匍匐在女人脚下,就好像她是主宰他身心的唯一神明。
他把自己放上祭坛,从精神到□□,所有的一切,只要他有,只要她要,他都可以牺牲。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
不求回报,不问结果,像一条狗一样忠诚。
但随着时间推移,方檀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满足。
他不再满足于当一条狗,或是当一个影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子。
他开始想要权力,想要报仇,想要得到更多。
方檀注视着身下的女人——
她是如此美丽,就像山巅的残雪、海上的明月,总是在飘忽不定的云影里浮现。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
她……不会为任何人的追逐而停下脚步。
*
方檀被一股香气所包围。
四周深红色的绒帐像一张情/欲编织的大网,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深沉。它是那样红,颜色是那样重,好似处子血渍干涸后微微泛出的锈色。
他感到头脑昏沉,或许除了昏沉,还有一种如潮水般涌动的情热。
难以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可能方檀自己也不明白。
但很快,他便无暇顾及了,只能够像痴了一般地俯下身去,用嘴唇轻轻抚挲起女子细嫩的脖颈,以一种颤抖、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求爱姿态。
“方……。”
女人轻声呢喃,尾音却消失于二人唇齿相接之时。
只见她双目微阖,似醒非醒,眼角泛红,拉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之态。
香气愈发甜美和浓重。
而在这甜美、浓重的香气中,四周深红色的帷幔从天花板柔顺地垂下,却纹丝不动,仿佛一个狭窄、封闭的牢笼,将二人一同锁在了里面。
方檀感到呼吸困难。
但他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醉在这好似鹤顶一般迷幻、剧毒的红色中。
从清醒,至沉沦,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
只是第二日,天还没有亮,方檀便离开了。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一颗蒸腾于叶片上的露珠,消失地自然而隐秘。
这是任晚山看到的景象。
因为昨日堂主夜宿金谷园,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便赶了过来。
他来时,雪尚不曾停,飘飘洒洒、近似琼玉飞花,在青石瓦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几乎无需禀报,略过几名晨起洒扫的仆妇,他便径直走入了里屋。
然后,意料之中——
他在这里见到了陆雪燃,但他没有看见方檀。
没有看见那个一直站在堂主身侧,沉默、安静犹如摆设一般的身影。
见此,任晚山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反倒上前一步接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