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都是鬼（2）

如果做为人无法活下去，

那要怎么办……

唯有唤醒心中的黑色野兽。

重生为鬼！

“晋助的父亲是幕府重臣，晋助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预言，我应该很快可以取代正室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声从纸门后传来，还夹杂着用拳头捶向榻榻米的声音，“一定是正室那个可恶的女人干的！那个僧侣一定和她有关系！”

每天、每天不断地，从须弥山上的寺院里传出母亲的诅咒和唾骂，扰乱了佛门清净。不过，被权势所左右的寺院，又怎么谈得上清净？所以，更多时候晋助愿意呆在离寺庙不远的山涧边。

躲在巨大岩石的阴影里，谁也看不到，人们寻找他的呼喊声也变得模糊柔软。溪水的凉气很舒服的传递而来，雀鸟的叫声在头顶婉转，晋助将手放入水中，有细小的鱼擦过手背，这是一天中他最快乐的时候。等太阳快要落山时，他就会自己回到寺院。

这么反复几次，寺院的人也不再刻意寻找不见了的晋助，因为他总会自己回来。就像离家出走的小猫，只有呆在熟悉的人身边才有安全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两年，夏天最热的时候，须弥山下的小村庄要举行夏日祭典。

今天偷偷地溜去祭典吧……晋助这么想着，靠着身后山体上柔软的蕨类植物睡着了。

“喂！后面的人跟上，一会儿记得要大喊大叫！”

“火把都点好了吧？哈哈~~~寺院里的人要一个不剩地都杀了，然后全部烧光！“

恩？这是什么声音？晋助揉揉眼睛，意识开始慢慢清楚起来。大石上方的土路上有一大队人马路过，此时天刚刚黑下来，他们正向寺院而去。

从这些人所说的内容可以听出他们似乎是强盗，必须通知寺院的人！晋助这么想着，开始在溪石上艰难地移动，他必须在溪涧里行走，以免被他们发现。可是，强盗们的速度明显要更快些，当晋助准备从寺外的大树上跳到寺院屋顶上时，一位僧侣已经为谎称自己是旅人的强盗们开了门。

几乎是一刹那，僧侣的头就带着一串血花滚落在地，手持火把的强盗大喊着冲了进来。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的僧侣也被一个个砍倒。寺院的主持跑了过来，他正是和晋助曾经坐在一辆马车里的人。

当他看到为首的强盗时，眼睛突然瞪得极大，像看见了什么妖怪。

“你…你不是…？！我们是自己人，你们要做什么？！”

“正室夫人新产一子，大人为了辟邪，让我们来秘密处决‘恶魔之子’！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死！”

“什……什么？！可恶！我才不会死！”

僧侣和强盗打成一团，但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而被一一杀死。

父亲总有一天会来接我的……原来强盗是父亲派来杀死自己的人……仅存的希望被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躲在树上的晋助感到有东西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使他只能看到一片火光。而心里，有头黑色的野兽在低低嘶吼。

“啊！那个男孩在树上！快抓住他，杀了他！”

寺院里翻腾的火光照亮少年的脸庞，他眼里仅有的温柔神色被仇恨及绝望抹去。宛如鬼怪般地人们向这个方向跑来，他迅速下树，隐入山间。

呼——呼——

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从心脏输送来的血液也仿佛变得粘稠，使得脚步有点不稳，身后的人却还是紧跟着自己。

我要活下去！

不论是出于对世界还存留的一点期望，还是生存的本能，晋助都不想这么简单地就被杀死。武士刀劈斩过来，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前一扑，肩膀还是被划伤了，血流淌出来。空气里带了一丝鲜血独有的铁锈味，晋助仿佛听到心中的野兽狂喜般的嚎叫，嚎叫着想要更多的血。

在完全黑暗的树林里，强盗……或者说是杀手突然无法感觉到晋助的气息。脚步声、呼吸声都消失了，那个死命奔跑的少年仿佛溶入了黑暗，杀手的身体居然因为本能的恐惧而颤抖起来。

晋助的意识有些恍惚，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浓重的黑色气息统治了所有精神，仅存的信念只有——活下去！哪怕成鬼！

趁着杀手愣神的空隙，晋助猛地跑过去夺过他的武士刀，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砍下了对方的一只手臂。鲜血喷溅而出，洒在脸上是温热的感觉。

“哇啊啊啊啊！”杀手倒在地上痛苦翻滚，他抬眼的瞬间看到晋助原本墨绿色的眼竟因为嗜血而发红。然后，武士刀一遍遍地刺向他的身体。

好可怕，好恐怖，好……你去死吧！！！！！身体停不下来，持续了快有一分钟的刺杀，终于因为手臂的酸软而停止。跪坐在长满野草的山间，猫头鹰诡异的叫声从这一头传到那一头，晋助空洞的眼睛失去了交集，脑袋里是一片黑暗。然后，从黑暗里走出一头黑色的野兽，那野兽的表情好像是在笑着。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