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平躺在诊疗室的单人长椅上,江叙的思绪却混沌间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那是一座屋顶和墙壁都被熏成灰色的老旧住宅,墙壁的白漆早在经年的岁月里被雨水腐蚀,墙体脱落里面依稀可见青绿色的霉菌。
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然后打开最里面的暗褐色小门。
是个布置地还算温馨的小屋。
大约二十平不到的地方,用橘黄色的格子布隔开了私人空间,墙壁上糊着廉价的花纸,屋子里只有一扇窗,因此室内光线非常昏暗,到处都蒙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
只有折叠桌子上亮起的一盏昏黄色的小灯,让江叙沉郁的心头有几分亮色。
那里有个趴在灯下写作业的小孩,穿着白色的短衫和卡其色的短裤,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大概是电风扇的声音太过吵闹。
没过一会儿,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裙的女人,她的身体脸颊看起来异常瘦削,凹陷的眼窝,突出的锁骨,骨瘦如柴的手腕。
以至于手上领着的那个打着漂亮蝴蝶结的淡黄色正方体礼盒,与她整体的氛围格格不入。
小男孩看到回来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扑上前喊了句“妈妈”。
女人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发顶,似乎是留恋又似乎是决绝。
今天是小男孩的生日。
没过多久,屋子里亮起了星星链灯,女人打开蛋糕盒露出里面精美梦幻的巧克力蛋糕,这蛋糕看起来就不便宜,花费了这个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男孩盯着女人漆黑的眼眸,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这个时候他似乎注意到桌子上有张黄色的便签纸。
上面写着:煤炭,蛋糕,安眠药……这些物品应该是女人采买回来的东西,就放在墙角的黑色塑料袋里。
屋子暗了下去,没过一会儿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折叠桌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身材修长,长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外面还套着一件白大褂,白大褂的左胸有个小铭牌,上面写着江越安三个正楷字。他的衣着和整个屋子里的陈设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里。
男人向小男孩伸出了手,无机质般的眼神,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江叙,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一起放烟火,和我一起出门吗?”
因为长时间带着塑胶手套,与实验试剂接触,他手上的皮肤在侵蚀下已经变了颜色。
“妈妈和我们一起吗?”小男孩牵上父亲的手问。
“不,你妈妈有些累了,她需要在屋子里睡一觉。”男人否定道,而后无视女人疯狂和痴迷的眼神,带着男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桌子上的蛋糕还没人碰过,只切下了一个三角块。
灰暗的屋子里带着霉味和潮气,女人打开黑色塑料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煤碳放进了厨房的火炉里,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便干燥舒适了很多。
男人准备了很多的烟火在院子里,他向小男孩解释:“这是攀升烟火,点燃后火星会飞溅出来,然后升上天空,在天空炸裂开。”
为了防止火星飞溅的屋子里,引发火灾。
他嘱托屋子里的女人把窗户关紧,又把一块硬纸板递给小男孩,让他把老房子的烟囱也盖上。小男孩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如果堵上烟囱,屋子里会发生什么。
小男孩从小平楼上爬下来,和身旁的父亲一起放完了所有的烟火。
烟火很美,在黑沉的太空一束束炸裂开了,色彩鲜艳。
小男孩听着父亲解释,那些不同的色彩全是金属燃烧后的颜色反应,比如黄色的是钠,绿色的是铁,蓝色的是铜……
他们身后的屋子,隔着一道窗子往外看去,窗外的烟火真好看。
柳知夏边吃着蛋糕边这样想着。
“醒醒,江叙?”
“江叙,醒醒。”
有人在试图唤醒他。
江叙终于睁开眼睛,眼底的懵懂很快被黑暗侵蚀,透出一股惊人的阴郁。
旁边的心理医生许远和往常一样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长椅上的江叙:“江叙,你还是没有对我敞开心扉。”
江叙从十岁开始就定期来他这里治疗,但是少年的心房太戒备了,年纪还小的时候许远尚且能从他口中知道他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个表面美好实则充满死亡气息的生日之夜,可随着江叙的长大,他似乎意识到了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许远也再没有突破过他的心理屏障。
他一边翻着过往的记录,一边对着一直沉默的少年继续道,“你还是不愿意把那天晚上的细节告诉我,只要你不愿意说出口,就连我也是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的。”
长椅上的江叙缓缓转过头,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