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横流（二）

：“对不起，是姨母没用。”

被抱在怀里的谢宴南收起笑容，将柳氏小心翼翼地拉起来，踮脚伸手擦了擦她眼角，安慰道：“姨母，你别哭，我能有口饭吃已经满足了，只要活着就有盼头。”

听她这么一说，柳氏更心疼了，但这天寒地冻之际，得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才好。

柳氏的院子在角落，说是院子，其实只是两间小小的屋子，再加上小厨房，好在平时她一人足够了。

烧水洗澡熬姜汤，随后柳氏又煮了一碗粥，喂给她吃了下去，忙前忙后，待二人有时间聊聊心事之时，谢宴南已经累得当即就睡过去了，柳氏坐在床边，握着她满是冻疮的手，小心翼翼地上着药，边涂边吹，生怕弄疼了她，涂着涂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而大娘子这边，秦监判刚刚才洗完脚准备睡觉之时，下人来报，递了一封信来，他打开一看，睡意顿时便没了，“啪！”地一声，拍了一掌桌子，把信扔在一边，躺在榻上嘴里喋喋不休。

大娘子被他吓了一跳，将信纸捡起来一看，是司礼监送来的，看完便将信对折收好，放在一旁，面露疑惑，“主君今日不是去上朝了吗，为何司礼监之人还会送信过来让主君你写折子？”

秦监判翻了个身，不予理睬，这婆娘平日里话多得很，他可不会将自己在午门口昏倒之事说出来，让她哪天不小心给抖落了出去，落下笑柄。

要说这事，都怪那个探花郎，打架之事因他所起，如今写折子之事还是因他而起，过真是一个扫把星，日后得离他远点，不过对于写折子这事来说，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今日被送到太医院之时，恰巧听到张院判和其他几位太医探讨陛下的病情，似乎是龙体垂危，陛下尚无子嗣，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好好想想，只要走对了这一步，那么日后必将平步青云，何愁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

秦监判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然而其朝臣们却躺在床上彻夜难眠，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此时皇宫里，嘉和帝躺在榻上，看着昭慧皇后的画像，满眼落寞，严总管端着药走了进来，刚将药碗端到他跟前之时，门外值班的太监通报称太后来了。

嘉和帝皱起眉，“哐当！”一声，挥手将药碗砸了。

“陛下息怒！”

这时，太后走了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严胜下去，随后走到嘉和帝身边，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已经六年了，他还是这副颓废潦倒的样子，怎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来的苦心栽培。

只可惜，她这个养母的身份，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陛下身子不适，这药还是要喝的。”

嘉和帝依旧侧躺着，只是这次闭了眼，不说话。

太后见此更是窝火，想开口训斥，又生生忍住了，“夜已深，陛下还是早些休息，莫伤了神。”

“朕无事，太后请回咳咳咳.....”

“皇儿！”太后见他咳得如此厉害如此，终究还是心软了，缓缓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背，“纵然陛下不为自己，也要为这江山社稷着想。”

“社稷？”他对上太后的视线，眼里充满嘲讽，“太后当真不知外面那些大臣心里如何想朕？天下百姓又是如何在背后骂朕的？如今朕这副身子，可还能坐稳这江山？”

太后没料想他竟会说出这般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道：“历朝历代，没有哪个君王是不被人非议的，想来我本不该开口，但是如今不得不说，若不是陛下一直思念昭惠皇后，近六年不理朝政，想必如今的局面不会如此。”

嘉和帝此时眼里露出一丝阴冷，“太后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身为太后，有规劝陛下一责。”

“可是太后，你僭越了。”

显然嘉和帝并不是指今日这件事，但不管如何他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才会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衣袖下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嘉和帝翻过身，看着她，缓缓说了一句：“朕听闻，太后已将北霁王之子接至宫中抚养，可有此事？”

太后猛然心头一跳，但很快便又平静下来，回道：“是，可怜那孩子从小便没了生母，你皇弟素来又不是能照看孩子的，今接至宫中，同我这个老太婆一起，也好解解闷。”

“既如此，难为太后费心了。”他的语气语气极其冷漠，“请回吧。”

太后见此，不再多说些什么，临走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画像上的女人，眼底那丝憎毫无掩饰。

等到宫门再次关上，嘉和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随后叫来严胜研墨。

“转过去。”

严胜不明所以，但放下手中的墨，立刻转过身去。

嘉和帝提起笔，笔尖有些颤抖，他便用另一只手扶住，一笔一划写了一封诏书，写完后细细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