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横流(三)
上今儿又退走了五个,便只剩下差不多十人,这府里的脏活乱活以及一些重力活都只能依靠男丁。
老管家差不多同秦监判一样大的年纪,只是稍矮些,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考虑到谢宴南尚且才十三岁,身板又小,便让她在大院的厨房里打杂,偶尔劈柴活或者到泔水还是勉强可以的,不忙的时候还能帮着打扫院子。
谢宴南毫无怨言,来到厨房便开始干活,老管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厨房只剩下一个喋喋不休的厨娘。
厨娘见新来的小孩干活勤快得很,自是亲近了几分,一边颠勺一边询问:“你就是柳小娘的大侄子?从江中一带来的?”
谢宴南停下手里的活,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忙了起来。
“听闻江中、淮安一带闹完旱灾闹洪灾,死了好多人,你这小孩命可真大。”
谢宴南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劈着柴,厨娘见人不理睬自己,也没了趣,炒完菜便收拾好锅碗瓢盆,拿着菜篮子递给她,“走,同我去买菜。”
谢宴南起身,接过菜篮,两人一同从后门出府了。
还没到菜市口,她就听见厨娘一路跟人砍价,在一个鱼摊上硬是和摊主掰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厨娘让她在这耗,耗到眼前这条草鱼死了再买,自己又去和其他菜摊摊主杀价去了。
谢宴南在鱼摊前,找了个角落蹲着,守着厨娘让她看着的那条鱼,鱼摊老板得空了便逗逗她:“小孩,新来的吧,以前秦府厨娘买菜都是一个人,今日还带了一个小跟班,着实新鲜,不过,我问你句实在话,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守着这死鱼买吗?”
“省钱。”她答道。
“对喽!”鱼摊老板拍了拍手,又问:“死鱼肉可不新鲜,现杀的才好吃,但这菜市口的鱼贩子谁不知道入你们秦府的鱼只有死的,从没有活的,这事你家老爷知道不?”
“不知道。”她说的是她不知道,有吃的便不错了,再说,新不新鲜的,又不是她吃。
“不知道就对了,我给你出一主意,你今日就去告诉你家老爷,说他家厨娘私下里吃回扣,说不定你家老爷还能给你一笔奖赏呢。”
这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当即便抿着嘴不回话了。
老板见她不作声,准备再次开口时,突然耳朵被人揪住了,痛得他哇哇哇大叫,抬头一看,竟是那厨娘。
“老娘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再背后说老娘坏话,你看看你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嘴上说出来的说话同这些死鱼一样,一股子腥臭味!”
“放手!那你有本事别等着我的死鱼买啊!”
“不买就不买,今日你在众人面前诋毁老娘,得赔上一条活鱼给老娘,否则老娘就把你告上官府!”厨娘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当即便要往官府里带。
鱼摊老板使劲挣扎着,打翻了两个木桶,一旁的谢宴南在水浸湿鞋子之前起身挪了个地方。
“谁诋毁你了,有证据吗?”
“呵,证据?”厨娘翻了个白眼,转身随即一把拎起蹲着的谢宴南,“你说,方才这鱼贩子是不是叫你冤枉老娘来着?”
谢宴南抱着菜篮被人半拎着,模样极其滑稽,她眼睛眨了眨,没回答。
厨娘一看,这小子竟然装哑巴,刚准备发怒,便看见一群官兵持刀往这边来了。
二人误以为是来抓他们了,厨娘吓得抓上一条鱼就溜了,那鱼贩子更是扛起木桶就跑了,留谢宴南站在原地。
但这群官兵从她身边掠过,直径往东边去了。
她在这京都流浪了近半个月,知道这里往东边去是典当行还有些字画笔墨买卖,于是逞着厨娘不在,提着菜篮子,也往东边去了。
这里人少些,但来的人大多都是些达官显贵,或者走南闯北的商人。
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伸出脑袋,只见前方官兵们围着一群老头,而那群老头个个脸上写着愤怒二字,其中一个穿着布衫的老头一把撕了自己的字画,指着官兵骂道:“老夫幸幸苦苦写的字画却被人揭发是临摹的,你们是非不分,还要来抓老夫?简直忍无可忍了!”
另一个老头上前拦住他,虽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耐得住性子劝解,“罢了罢了,都是为了讨生活,亭山,你看我收藏的这些一半都是假货,还赔出去不少钱,事已至此,算了吧。”
但那个气汹汹的老头完全不给他面子,当即便要往京府衙门走,这时一群锦衣卫赶到,赵尤当即训斥走了官兵,朝二人行了一礼。
“张首辅,程阁老,陛下有请二位即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