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水村Ⅳ

淫雨霏霏里，伞下穿藕荷色裙衫的少女揣着闷闷心事，慢慢踱步往上游的方向走去。

这些日子以来常走这条路，本是闭着眼都知道往哪儿走的，只因雨天路上多泥泞，还要绕过大大小小的水坑，走了整两刻钟才走到小容家附近。

叶栩栩伫在雨雾中，远远眺望那个茅草院子，踌躇不前。

“谁说他只能保护我一人，终日只围着我转？他是独立的一个人，有权选择想跟什么人在一块，不是吗？”

“他身世不易，书里更是落得惨死收场。或许这一世娶一位农家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生活，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可是，可是他现在还是我的护卫啊！即便有了心上人，辞职前也该同我通个气儿，正式请辞不是？”

这么一想，叶栩栩强加了些许底气，道：“没错！我该大大方方进去，把我的护卫带走！是走是留，沈东游只管找我谈话，我一律应允就是，不带这么明目张胆撬墙角的！”

心理建设完毕，她雄赳赳气昂昂，径直地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去没两步，就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小身影在雨中踉跄，像是不知方向，茫然无措的模样。叶栩栩立刻掉转方向，小跑过去。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身上破旧的粗布衣裳不太合身，像是大人衣服改小的。雨不算大，但男童的衣服已经浸湿，也不知是淋了多久的雨。

“你是徐二婶子家的幺儿豆宝吧！你家大人呢？”叶栩栩蹲下，一手撑伞为豆宝遮雨，一手用袖口替他擦去满头满脸的雨水。

豆宝呜呜嘤嘤地哭起来，口齿不清。叶栩栩只勉强听出“睡觉”、“要找阿娘”、“找不到家”、“要回家”的字眼。

徐二婶子常去上游帮忙做饭，也曾带豆宝去过，故而叶栩栩认得。想来许是豆宝午睡醒来找不到徐二婶子，就跑出来找娘，结果迷路了。

她发现豆宝冷得打颤，便将伞递给豆宝，柔声道：“帮姐姐拿一下。”

豆宝一面哭，一面乖巧接过伞，双手稚气地举着。

叶栩栩将身上藕粉色的对襟褙子脱下来，又脱下豆宝身上湿掉的外衣，搭在小臂上，再用自己的衣裳包住豆宝，将孩子抱在怀里。

她一步步小心地往豆宝家的方向走去，边说话逗豆宝，以免他哭泣：“豆宝还挺沉呢！姐姐力气小，豆宝帮姐姐撑着伞好不好呀！”

“好……”小豆宝不哭了，奶呼呼地答应着，香香甜甜的衣裳下两只小手捏成拳，倔强地高举着伞。

青云派弟子觅风在附近查水源，远远瞧见了这一幕。

这位金枝玉叶的叶姑娘，用自己的衣裳去包裹孩子，自己身上只余一袭粉白素缎深衣，仍难掩倾城绝艳之姿容。

她蹲下以温柔笑靥安抚孩童时，裙摆因浸润污水中而脏污了，不仅丝毫不显得狼狈，反倒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贵气质。

“人美心善，不事骄矜，佳人如斯，自当找个机会拜会拜会……”青衫男子勾起一抹笑意。

豆宝家并不难找，往河边的反方向走，走一段上坡路就能看见了牵牛花爬满小篱笆的院子了。

“豆宝，到家啦！”叶栩栩笑吟吟道。苍天啊，总算是到了，她的胳膊可算得救了……

徐二婶子正在院子里脱蓑衣，见叶姑娘冒雨而来，怀里还抱了个小孩，定睛一瞧，衣裳包裹下露出的小脸，不正是自己家的豆宝幺儿吗？

“哎呦哎呦！天爷呀！我就去地里看了一眼，这孩子怎么就跑出去了！”徐二婶子急吼吼地迎过来，接过孩子，嘴里不停念叨，“叶姑娘，你看，真是麻烦你了！呀！多金贵的衣裳，被这小兔崽子弄脏了……”

“二婶子，不妨事的，一件衣裳罢了，脏了洗洗就好。”叶栩栩一面宽慰着，一面将豆宝原先穿着的湿外衣递给徐二婶子，道：“豆宝淋了雨，怕别着凉，快带他去换身衣裳吧！”

徐二婶子忙哎哎地应着，又招呼叶栩栩进屋，道：“我煮个姜茶，叶姑娘一块儿喝了暖暖身子。”

左右还有时间，叶栩栩就恭敬不如从命，进屋坐会儿，顺便将弄脏的衣裳擦擦干。

等姜茶的时候，叶栩栩走到檐下远眺。

雨停了，雾仍未散，天色灰蒙蒙的。远山黛色在缥缈云纱中若隐若显，仿若蜃景蓬莱。

雨后空气清新，青草香、泥土香，夹杂着炉子里隐隐飘来的姜汤的味道，叶栩栩贪恋地深呼吸。

“果然是‘空山新雨后①’，多好的空气，多好的山，多好的水。寻一块这样的宝地，耕作牧牛，倒也不错……”

徐二婶子听了直摇头，长吁短叹：“叶姑娘这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反倒吃着粗茶淡饭新奇吧！咱这村子过去还好，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瘟疫，往后这日子不知如何难咯！害！也不知犯了什么忌讳！”

“幸而有你们雪城派，又是治病救人，又是做菜送饭的。说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