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心意

书房中，青釉香玉炉又飘逸着淡淡安神香。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叶丞相拍案而起，怫然不悦。这还是叶丞相头一次对叶夕莲发火。

叶栩栩悻悻垂首，一言不发。自己惹的祸，甘愿承受雷霆之怒。

叶清蓉悔婚，与庆王暗通款曲，叶丞相已是怒不可遏，咬碎了牙忍了这一桩。不曾想，他以为最懂事乖巧的长女，如今竟也求他，回绝亲事！

“若为父不答应，难不成你也要学你妹妹，离经叛道，忤逆不孝吗？”丞相急得来回踱步，最后在她跟前停住脚步，沉声道：“难道，你心中还想着五皇子？”

叶栩栩脑袋埋得很低，嗫喏道：“五皇子想害阿爹，女儿早就对他没了期许。”

叶丞相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说说看，你又是为了谁？”

叶栩栩一怔，随即抬起头，义正辞严道：“我是为了自己，为了叶家，也是为了卫家。”

“五皇子已经对阿爹下手，虽我们防卫得当，他未能得手，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他的手段何其狠毒，但凡有一次成功，于叶家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届时难保不连累姻亲的卫家……”

叶丞相喟然长叹，道：“为父自然也想过，所以才更加希望，你与卫萳能早日成婚！若你嫁到国公府，即便叶家倒了，国公府也能保得住你啊！孩子！”

“阿爹，在雪城派数月，女儿反复慎重考虑了。此番回京，本就是想寻个机会同阿爹说明。”叶栩栩深吸一口气，抬眼定定地看着丞相，坚定而决绝地道：“女儿不嫁！女儿要与叶家共进退！”

“胡闹！”叶丞相赫然大怒，道：“女儿家哪有不嫁的，你这样任性胡为，教我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你的阿娘？”

叶栩栩道：“我并不心悦卫萳，若为了自己保命而嫁他，岂不是将卫萳当做工具一般利用？卫萳何辜？凭什么要娶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妻子？还要因为一段充满利用的婚姻，而冒着被连坐的风险？”

听罢这段话，叶丞相沉默了，他扶着圈椅坐下，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无奈道：“可先前你是同意的，为何如今却不肯了？”

叶栩栩怔住，顿时哑口无言。不可否认，先前她的确是想利用卫萳、利用这桩亲事，远离情节，逃避惨死的结局。

起初，这个世界的一切人物，于她而言不过是没有灵魂、没有自我、没有情感、单纯依照作者给予的设定行事的NPC。说难听点，NPC角色就是服务情节，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她并不准备对他们产生感情，亦不用在乎他们的情感会否受到伤害。

然而这数月以来，她与沈东游、冷望舒、匪尘等人经历的种种，让她几乎忘记，此处只是一片虚拟空间，他们也并非真实存在的人。

作者敲着键盘虚构出来的这些纸片人，至少在属于他们的这一空间，同样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会感动、会失望，他们会爱人，渴望被爱，也会受感情的伤。

她已经没有办法将这些纸片人当作NPC来利用了。

“先前，是我错了。是女儿太自私了，一心只想着自己。”叶栩栩洇红了凤眸，愧疚地垂下脑袋。

叶丞相见她这般，又心疼又忧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门外，偶然听见这番对话的沈东游百感交集。

心上人悔婚了，新郎不是他。

虽面上波澜不惊，但实际他内心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虽说如此不太礼貌……

但欣喜过后，沈东游又落寞极了——既然她早已决意悔婚，为何先前又屡次提起这桩亲事，难道只是为了回避自己？

她不喜欢卫萳，也不喜欢你沈东游。自始至终，她都只将你当作朋友，或许是“很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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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卫家的亲事虽说还未文定，但到底是口头商议定的。都是名门，都得讲究着规矩，不好平白无故反悔。

叶丞相始终觉得叶夕莲的决定太过草率，寄希望女儿能回心转意，便迟迟未去卫家说明。以致于卫家还全然不知，仍三不五时上门走动。

直到有一日，卫蓠趁着卫萳与沈东游在习武，话里话外暗示叶栩栩，卫家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叶栩栩意识到坦诚此事刻不容缓。越往后拖，她就越对不起卫萳。

彻夜无眠，她终于作出决定。既然阿爹不肯去说，那么再不合礼法规矩，这婚，她也得亲自去同卫萳退了！

正好，卫家兄妹送来帖子，邀叶夕莲与沈东游同游近郊。叶栩栩决定，快刀斩乱麻。

前日刚下了雨，换来今日天气凉爽宜人。

原本叶栩栩与卫蓠走在前头、沈东游与卫萳跟随其后，卫蓠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气氛轻快惬意。

直到卫蓠眼珠子一转，使了点小心思，将卫萳推到叶栩栩身边，自己与沈东游并行。气氛陡然变得奇怪别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