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别业奇遇

李昭悫走出博雅居时，山腰四野静谧，树林层层叠叠，暮色沉沉，太阳逐渐褪去金黄色的光，光彩的边界在金黄色和血橙色晕染开来。天边的云从最初的镶着一道金边，到仿佛被野火舔舐，燃烧起来。原本淡青的天空被映成了过目难忘的胭脂色。

隐藏在风云诡谲下的平静被暂时搁浅，让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李昭悫和晨风谁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将这段时间交给了沉默。

李昭悫按照她记忆里别业的位置，大步向前走着。晨风之前没有来过，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昭悫身后。在将要到达别业时，李昭悫突然停了下来。晨风一个没留神撞了上去，痛得她赶紧伸手捂住胸口。

“贵主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停下来也不和奴说一声。”晨风面部扭曲道。

“你看，那人眼不眼熟。”李昭悫遥遥指着站在别业门口的两个书生。其中一个，正是她们今天听了几次的杜智宇。杜智宇现在可和她们今天见到的老实腼腆没半点关系。他正大骂着同行的另一个书生，脖子涨得通红。不过李昭悫她们站得远了点，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左右也是要走到别业门口的，晨风见李昭悫一脸八卦的样子，将她牵至大树后躲好。李昭悫悄悄探出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听到头上传来晨风无情地吐槽道：“自从跟了贵主，不是在算计人，就是在偷窥人。”

李昭悫不满地转头朝晨风白了一眼。晨风啧啧道：“贵主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信。”

“你这田舍奴，我给你机会随我到召南赶考，就是让你替考的！你现在反悔，怕被今上怪罪。好啊，我看看就你那点钱，够不够你回到柳州。”杜智宇指着书生怒骂，气极时将手中的书简扔到书生的脸上。

书生背对她们，李昭悫看不真切。她只能看到书生身上的布衣很不合身，瘦弱的身躯被笼罩在宽大的衣服里。衣袖空寥寥，瘦长的手臂像是根本挂不住衣物。李昭悫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身材，还是在看到刚入府时的墨阳。

“替考......还真是胆大啊。”李昭悫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所以说杜智宇的诗全都是另一个人写的。炎国科举，在考前会提前公布主考官。参考的学子是被允许提前将自己的诗文，送到主考官手中，以博取好感。所以每年许多参考学子会早早来到召南城，一边参加诗会扬名，一边投递自己的诗赋文章到朝中大臣家里。李明宏每年收到的也不少。李昭悫有时会翻看那些诗拿来解闷。

这杜智宇实在是蠢了些，他顶着这张脸，冒用别人的诗作，参加诗会。而诗会之中，有很大部分都是同期的举子，相当于谁都知道杜智宇长什么样了。他又要书生替他去考，这不摆明了送死吗？

要是她的话，就从头到尾都让书生出面。在守选或者外调到地方的时候，人们渐渐忘了他长什么样再换。不对啊，按方彦达所说，这书生文采斐然。要是最后到了殿试，被阿翁和阁老们赏识，调去做校书郎，他怎么换啊？李昭悫光想想都头大，怪不得那书生反悔不愿意替考了。

按阿翁的脾气，他们不死也残。杜智宇受罚也就算。这书生被他威胁强迫，还要一起受罚，实在有些可怜。

杜智宇应该是骂顺气了，强横地命令书生道：“快，敲门。”书生无可奈何地轻叩别业大门。杜智宇看到书生懦弱的样子，火又腾地一下起来了。他用力推开书生，瘦弱的书生整个人倒在地上，被甩出一段距离，花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来。杜智宇用力地拍打着大门，门上的兽首门环发出“砰砰”的响声。

这次他们没等多久，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一个老丈“哗”的一下，打开了门，吹胡子瞪眼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别业吗？这可是今上御赐给朝华公主的别业！不想掉脑袋就赶紧走。”

“老丈，我们就借住一宿，天亮了就走。等会儿天就黑了，我们也不好下山不是？”杜智宇又恢复了憨厚老实的模样，恳求道。

“平日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公主亲临，等会儿就来了。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走走走，赶紧走！”老丈挥手驱赶他们，见杜智宇还杵在那，推搡道。

李昭悫碰了碰晨风的胳膊，戴上帷帽走出去道：“走，跟着贵主看戏去。”

晨风怀里抱着弯刀，大大咧咧地跟在后面，边走边摇头，暗暗道：南山权贵别业这么多，偏偏挑公主的别业借宿，真是倒霉。

杜智宇一听是朝华公主的别业，立刻精神起来，对老丈道：“公主来这就是为了白鹿居士的诗会。我正是参加完诗会来的，公主要看的诗集上可是有我的诗的。若是日后公主赏识我的诗，问起我来，我定要同公主好好说道你。”

老丈听后大概觉得杜智宇是疯子，直接关门。杜智宇眼疾手快，将手臂卡在门缝中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老丈被他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打开门，声线颤抖道：“你没事吧？你可别讹人啊，再这样我喊人了！”

“收拾间客房来给他们吧。”杜智宇身后传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