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旧
嗒、嗒、嗒。
属于年轻女性轻慢的步伐靠近。生得领域浓重的红黑色调里,两面宿傩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座上展现出比平日更要慵懒、乏趣的神色,倦倦接待来人。
那人走近几步,站定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她梦境中多次发生的情景般同他对望,耗着耐心。
两面宿傩发出一个轻促的鼻音,四只眼睛斜睨着,“打扮的功夫倒长进不少,凑近些让我仔细瞧瞧。”情态一如富豪丈夫难得有空检阅添置名贵新衫的老妻,人不如旧衣不如新。
花冢狸不发言,直勾勾紧盯他。
眼前的男人使用虎杖的身体,虎杖的脸,却呈现出与虎杖悠仁截然不同的、沉浊的游刃有余。她很难看清他的企图,只不过咒术界对“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口口相传的恐惧都化作这个男人不简单的证明,变相成为一种临危本能,警告她少说话,不要暴露更多信息让他知道。
“啊,我忘了,你现在不认识我。”两面宿傩后知后觉,并没介意女孩儿一副防备的模样。
花冢狸当然理解两面宿傩话里的“认识”不是指自己知晓他的身份名号,而是指两人之间有过交情。正因如此,她才不知所措。
“难得见面,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像以前一样,说些好听的话,什么都行。”
“……因为你的声音和我友人声音十分相似,我上次认错人,首先要向你说声对不起。可你是在一千年前被杀死,被封印的。”少女摊开两手,低下头望向自己葱白的十指,“我在之后很多年才出生,从没和你有过接触,你也认错人了。”
花冢狸尚在沉吟,冷不防两面宿傩现身在她的跟前,这是他的领域、他的罗网,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两面宿傩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掌,好小又好软,一团温温热热只有指尖沁了些许凉意。
“看来你一定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又是怎么被杀的了。”
他只消一拽,就可以毫不费力把花冢狸拉进怀里,但他没这么做,只是短暂地握了她的手几秒。
生得领域下温度有些不应季的仿真,死人进来也要被冻得抖散骨头,与之相反的是两面宿傩火热的体温,和他有所接触的皮肤自然而然温暖起来。而当他放手,花冢狸感到被捂热的地方比之前更冷。
“你该好好记住这次相遇,别再忘了。”
聪明的猎手都会从猎物的角度去思考,比起明明白白展示出善意,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诱饵。两面宿傩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将触将离。
花冢狸忍无可忍,问他:“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上钩了。
两面宿傩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他抬手遮掩着表情,“那不重要,毕竟,我从没有怪过你。”
花冢狸瞪大双眼。
两面宿傩瞎猫碰上死耗子,他怎会得知,这平平无奇的话足以令花冢狸深受触动。相似的声线、相似的语调,同样通红的天空——
就像那天。
“别哭哭啼啼的,真要变得像狸猫一样丑了。最后对我笑一个吧,巴卫生气了,我只有你了。”
天边烟尘滚滚,四面战鼓响遍,天神们趁着巴卫与他们相争两败俱伤之时趁虚而入,誓要借此良机把他们赶尽杀绝。
恶罗王强撑遍体鳞伤将花冢狸从怀中放下,朝她后背推了一把,目送她频频回顾的身影,高喊道:“别回头,跑快些!你不想回到那个地方的吧?”
“我可是不死不灭的,没有你们我也会把这些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跑吧,”恶罗王不再看她,“我永远不会怪你。”
快点,再快点,即使双腿没有知觉,气喘吁吁喉咙火辣仿佛豁开一道口子,脸颊两侧又热又麻……但没关系,比起自由这些都不算什么。一边跑,花冢狸一边安慰自己,回去也帮不上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可是恶罗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自己不能辜负他!
身后雷声轰鸣,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她绝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任由种种目光把自己待价而沽。
花冢狸事后不止一次地想,应该再跑快一些,再谨慎一些,可她也挂了大大小小的伤,她实在太累了。
如果她能抢在巴卫出手之前重伤他并和恶罗王一起把他带走的话,如果她的术式能多用两次、能持续得更久、能减短冷却的话,如果她能说服恶罗王不要对巴卫的女人下手的话……
如果没有那个叫雪路的女人的话!
他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本来那么要好,都怪那个女人突然出现蛊惑了巴卫。一个玩具而已,巴卫竟然为她不惜对昔日的伙伴出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应该很看不起人类才对。花冢狸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要脱离人类去做妖异、做恶徒、做伥鬼,却始终无法达到像巴卫和恶罗王一样凶猛,非得跌跌撞撞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然而,一个颠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