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蚊血
是这件事要借个旁人的手,而眉姐姐又恰好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如今齐王淡出朝局,泽儿成了太子,本宫乐不得赏给齐王妃一个儿子——她比李氏更容易利用。李氏已经一无所有,但齐王妃牵挂太多。”
沐黛本是聪明人,转眼便明白了甄嬛的意思,忙道:“奴婢明白了。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儿子,那可就是齐王妃的造化了。”
说话间,殿外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原是流朱掀了水晶帘子进来,福了福身道:“李总管在外求见。”
甄嬛正身坐好,方抬眉道: “让他进来吧。”
说起来李长比玄凌还大几岁,这些日子脚不沾地地查案、侍奉,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头上亦添了几根白发。他弓身打了个千儿,带了几分兴奋道:“皇后娘娘,皇上方才醒了,正传娘娘过去呢!”
甄嬛算算日子差不多,便适时地露出一丝得体的欣慰,惊喜一般起身道:“有劳李总管多日看顾了,本宫这就过去。”
仪元殿,是大周后宫最雄伟奇绝的宫宇,昔年刚入宫盛宠的她曾不止一次地观摩过这里的每一寸砖瓦廊檐,甚至是殿前的那丛广玉兰,都曾无数次盛开在她的云鬓。玄凌的住处永远如他的人一样辉煌耀眼,从不似今日笼罩着阎罗十殿般的沉默,兰堂寂寂画帘垂,霜浓更漏迟。
“娘娘,快进去吧。”李长笑吟吟地催促道,小厦子知趣地打起帘笼,“皇上在里面等着呢,为着娘娘没来,药都不肯喝。”
殿内如她初来那日一般垂着重重叠叠的纱帷,暗黄的烛光泛着幽幽的光晕,在这摇曳疏离的映照下,内室的一切光景都显得虚幻如一个漂浮的梦,叫人失去一切存在的真实感。
甄嬛定了定神,任凭长长的护甲狠狠扣在手心,金质的甲套尖锐地硌在肌肤上,生生在痛楚中生出冰寒般的清醒。
秋冬之交的夜晚,难得夜空明净深邃如一方绝妙的织锦,被漫天星子隔离成无数零碎的散片。她摒退流朱沐黛,兀然伸手拨开一重重白纱,向床榻上靠坐着的人走去。为了散去药气,一角开启的明窗有缠绵的风卷过,吹淡一室浓郁的龙涎香。
“臣妾见过皇上。” 甄嬛按着礼数欠身,又搭着玄凌伸出来虚扶她的手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方道:“皇上的脸色还是青白,方才李长说皇上不肯服药,这怎么行呢?若是皇上觉得药太苦了,臣妾带来了温太医准备的药膳,皇上用一些也好。”说着,便将身边的小食盒打开,取出一碗药粥并一碟糕点放在方木小几上。
玄凌依言举起碗喝了一口,脸色有所缓和,但仍是说不出来的沉郁萧索。他今年四十有三,比起他长寿的祖辈不算年纪大,但此番呕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虚亏——是那种连精神都衰弱下来的虚亏,仿佛一下子对人间失去了眷恋。
这位曾指点风云,令她寄以些许期待的天子,一朝颓丧失意,便是委顿至斯,无端地让人寒心与失望。
“皇后来了。” 玄凌的眼睛微眯着,仿佛被烛光照耀了双眼。
甄嬛微微一愣,一侧的烛光也随之轻轻摇动,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玄凌称呼她“嬛嬛”,无论人前人后,玄凌叫她“皇后”的次数屈指可数,方才猛然听来,她还以为是朱宜修尚且在世。
“臣妾就在这里。” 甄嬛如常地含了柔顺的笑意,将他的被子好生掖了掖,“皇上可是被烛光晃了眼?不如臣妾去吹掉几盏灯?”
玄凌淡淡地摇摇头,咳了两声,又道:“只是睡得久了没精神。你连日守在仪元殿的事李长都说了,后宫里嫔妃多的是,让她们轮流侍疾就好了,你何必这样辛苦,朕知道了也心疼。”
分明是玄凌宣了她来,见了面又何必假惺惺地说这些?甄嬛简直想出言讽刺,到底还是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揶揄:“皇上是想几位年轻的妹妹了?这个时候李容华和薛容华两位妹妹怕还没睡下。”
玄凌忍不住噗嗤一笑,由着甄嬛替他卷起袖子,亲自服侍他浣了手,又取了绸巾拭干了,方缓和了颜色道:“都是一朝国母了,还这样小性儿爱吃醋,就不怕朝臣上奏你不够大度宽容?”
“皇上说过,不必臣妾做贤妃的。” 甄嬛柔柔笑道,“臣妾这样小性儿,可都是皇上一点点娇惯的呢,有时候眉姐姐还说,臣妾三十三岁了还被皇上当成刚入宫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养着。”
玄凌的嘴角轻轻扬起,似想要笑,片刻又沉吟道:“你已经是统领后宫的皇后,哪是刚入宫时的小姑娘可比?”他顿了顿,望着闪烁的烛光辉影,“朕想起你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你去剪那烛火,说勉强把它们当成龙凤花烛……”
他的话戛然而止,眉眼中似掠过一丝悲凉。甄嬛定定看着他,笑盈盈道:“皇上当时还说过永志不忘呢,可不准食言而肥。”说着又哎呀一声,自责道:“臣妾都忘了向皇上禀报,李庶妃腹中孩儿并无大碍,但是卫太医说可能会早产,所以臣妾从宫中派了接生嬷嬷过去。”
提起李庶妃,玄凌淡淡地皱了眉,唇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