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啊。”叶白衣被温客行的惊声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收回筷子，干咳几声掩饰尴尬。

叶白衣自己也奇怪，自打进了这四季山庄，自己的某些动作便开始不受控制，这让他感到奇妙又陌生。

这些举动仿佛熟捻于心，理所当然。

叶白衣不再去想其中的怪异，看了看曹蔚宁和顾湘，开始转移话题：“小丫头，傻小子，你们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我……我不急的，再等两年。”顾湘一愣，低头小声回道。

叶前辈生前把明心铃给了她，那她顾湘便算得上是叶前辈的弟子，自己是要为她守孝三年的。

叶白衣道：“你不急，你不着急那傻小子不着急么？”

“我、我都听阿湘的，”曹蔚宁连连摆手，红着脸看向顾湘，“况且我师父师叔说了，成亲之事不能草率，更不能委屈了阿湘，他们正在准备聘礼呢。”

张成岭见席间气氛不对，连忙朝叶白衣道：“剑仙前辈，曹大哥和湘姐姐成亲，您会来观礼么？”

“来啊，怎么不来，”叶白衣吞下一口饺子，又对张成岭说道，“还有，剑仙前辈是什么别扭称呼，我姓叶，叫叶前辈不好吗？”

“叶……叶前辈。”张成岭低低唤了一声，想起了曾经自己喊着叶前辈的女子，鼻子一酸，连忙转过脸去，泪珠啪嗒啪嗒地掉。

周子舒忙去拍了拍张成岭肩膀，安慰一番，总算能掩饰过众人心中的悲伤。

这冬至的饺子宴氛围委实不妙，为了应付叶白衣，众人颇费了些力气。

深夜。

“阿絮，”温客行怀中搂着周子舒，摩挲着周子舒的背，“老怪物他会再想起师祖么？”

“叶前辈的引梦术出神入化，她亲手抹去的记忆，想来是不会出差错。”周子舒轻声道。

可观叶白衣今日的反应，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恰恰是当初同叶沅进行的最正常不过的互动。这些肢体记忆在四季山庄这个特定的地点，全部被叶白衣挖了出来。

叶白衣可能忘了叶沅的样子，但他的身体忘不了和叶沅在一起时的记忆。

是否能再次将叶沅记起来，谁又能说得清呢？

叶白衣这厢住进了昔日的小院，他望着墙角重新修起的药架，见空空如也的架子上落了灰，自己的心仿佛也空荡荡的。

睡前松了发髻，叶白衣手上一滑，好端端的发簪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叶白衣忙拾起簪子，抚过簪身，并未见分毫损坏。

指腹拂过簪身某处，感知到一处突兀的凹凸不平，叶白衣对着微弱烛火端详半晌，摩挲着发簪中间奇怪的凹凸印记。

流云扁叶，白玉无瑕，那处凹凸吻合更显突兀。

这玉簪——好像是一对的。

可是另一只，又在何处？

叶白衣脑中闪过一陌生片段，他仿佛可以抓住这个记忆，却在咫尺间画面脱手而出。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白衣……”

“叶白衣——”

“叶剑仙……”

耳边响起阵阵不甚真实的呼唤，眼前恍惚间浮现出一张纯美温甜的面容，和一盏闪烁着莹莹清光的明灯。

生死茫茫，佳人幻影。

叶白衣脑中轰地一声，早已离散的记忆聚成一片星海，潮水般涌上心头。素日淡定的叶剑仙此时头痛欲裂，周身气息不稳，真气激荡，引得周边空间一阵扭曲。

“阿沅——”

云梦桃源津。

叶沅沅这厢与叶沅窝在屋内，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桃花酿，一派怡然静好。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春风满怀，容色潋滟，简直是被你家阿止泡在了蜜罐里。”叶沅咂着酒酿，看着叶沅沅摇头晃脑地戏谑。

叶沅沅已然接受了叶止的告白，还接受得十分欢喜，可架不住叶沅的调侃，小脸通红。

“阿沅！”叶沅沅作势扑过去。

“沅沅姐——”就在两人笑闹之时，柳明望的声音传来，“我又在朔梦林捡到病人啦——”

为什么说是“又”呢，柳明望上一次在朔梦林捡到的病人，还是一年前的叶沅。

柳明望吃力地拖着一个与自己身量严重不符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进了桃源津。一时间没了力气，手下一松，只听“咚”地一声，那人的脑袋砸在了门槛上。

嘶，好疼。

宋苓连忙跑过来，把那病人抬到了药室的床上，准备进行检查。

叶沅走近一瞧，待看清那人面容与他身上所负长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颤抖不已。

叶白衣……

他怎会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