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祭(一)
的男子眉眼清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但她看到他,第一个反应却不是好看,而是干净。 干净到近乎高洁,连他袖口那片为她揩泪弄上的污渍,都该是一种罪过。 期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姜瑕于是抱起她,轻声道:“睡吧。”如云一般的袖襟拂过她的额稍,被屠戮过的村庄刹那间淡成惊梦后的余悸,以至于她一觉醒来过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形色古朴的院落,心中最后那点害怕与慌乱也散去了,只是好奇地瞪大眼,望着眼前一个端着药汤的半大少年。 “他是你的师兄,叫知远。”姜瑕道,“他刚为你备好药,你就醒了。” 他把她放在地上,又道:“这里是‘水鸣涧’,我的洞府。” 期期不知道什么叫做洞府,不由地四下张望,姜瑕牵着她的手,四处转了转,耐心地与她解释:“洞府,就是寻常人住的宅院,但与宅院又有一些不同,以后你就明白了。此处是徽山姜家,家主在上,凡事都得按规矩来,来人要有源可溯,有名可依,你没了家,又不记得姓氏,我姓姜,你可以跟着我姓,‘一与清景遇,每忆平生欢’,自今日起,你就唤作姜遇。” 等姜瑕带着姜遇绕着廊庑,回到庭院,徐知远还端着药汤等在院中。 半大的少年走上前,把药汤递给姜遇,挠挠头,“有点苦,我给你备了蜜饯。” 她的村庄被妖兽屠戮,这是一碗祛秽的药汤,带着刺鼻的腥气。 但姜遇还是很乖地接过药汤,捧着那个比她的脸还大的药碗,一口气喝完,随后拘谨地站着,没敢喊苦,也没敢要蜜饯。 姜瑕看她这样小心翼翼,蹲下身,比了比她的个头,“我……没养过你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与我直说,你既跟了我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养父。”说着,他笑了笑,就像真的不知道答案似的,“你们那边是怎么称呼父亲的?” 唤阿爹。 但是姜遇没有这样唤。 不是不愿,在家乡,阿爹常常打她,只有阿娘待她好,她觉得自己不配有这么好的阿爹。 她想了许久,学着徐知远,怯怯地喊了声:“师父。” 姜瑕愣了一下,片刻,笑着点点头:“……也好。” 等姜遇在姜家住得更久一些,年岁再长一些,当初姜瑕教给她的一些事理,她渐渐便明白了。 所谓洞府,并不真的要在山中辟出一个石洞来当作府地,它可以是一个傍山而建的宅院,与宅院不同的是洞府中有灵脉,可以让人修炼,因此也有人把洞府称作仙府。 而玄门世家,也与人间的宗族也不尽相同。人间宗族以血脉亲缘分成大小支系,泾渭分明,玄门世家除了血脉,还要兼顾师门传承。譬如这一代的姜家,家主姜簧膝下无子,她的三个亲传弟子,皆是旁支里挑来的杰出之辈,日后姜簧羽化,家主的传人便该从她师门中选,并不是看亲缘远近。唯一的门第之见,大概是姜家虽然也收外姓弟子,家主之位却不能外传。 姜遇如今明白,按照辈分,家主姜簧是她的师祖,人称一声老太君,西南边的另两个洞府中,住着她的师叔。 两位师叔门下徒弟众多,十分热闹,而姜瑕,作为姜簧的大弟子,只收了徐知远这一个徒弟。 他徒弟收得少,时而有人来请他指点,他倒从不拒绝。 姜瑕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 眉目是温和的,性情也是温和的,他会细心地为尚不会用灵力御体的姜遇准备冬衣;会在徐知远出错剑招时,不厌其烦地教导;他在姜家的身份这样尊贵,偶尔有小仙侍红着脸塞给他一个亲手绣的香囊,他从不高高在上地漠视,也不会义正词严地斥责,只会在一愣过后明白过来,看着小仙侍跑远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隔日一早,那香囊便无声回到小仙侍的妆奁里。 他甚至在徽山脚下留了一处屋所,专门庇护一些尚无力与妖兽抗衡的精怪,每次下山,那些精怪跳着脚,嬉皮笑脸地与他打招呼,他总是温和回应。 他只有在练剑的时候凌厉。 姜遇每每看他练剑,都觉得神往。 一个雪夜,姜遇睡不着,捡了一根枯枝,学着姜瑕的样子,在雪地中比划,姜瑕披衣看见,笑问:“期期也想学剑?” 姜遇看着悬停在他身后忽明忽闪的云灯,点点头,小声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姜瑕说,“那我教你。” 姜瑕虽然时常指点旁人,除了徐知远,他不收弟子,也很少长久地教人,姜遇知道他身上似乎有什么旧疾,偶尔听见他在寒夜里咳嗽,偶尔老太君会问他,身子怎么样了。 但她没有在意,姜瑕是仙人不是么。 她甚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