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阳氏(二)
隐约中, 四周传来水声。 奚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梦中,他挣扎了一下,竟是动弹不得。 手腕被上了锁, 他吃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被悬吊在一间禁室中。禁室十分昏暗,下方是丈深;水潭,当中有一个石台, 唯一;光来自头顶一块幽蓝;玄冰。 奚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魔气困在了前尘;一段记忆中, 他眼下不是奚琴,而是那个青阳氏;少主。 他想起了这个地方;名字:寒牢。 寒牢是青阳氏特有;惩戒,顶上是冰是万年玄冰, 每隔一刻, 玄冰会落下一滴水, 滴在悬吊着;人;身上。水浸入肌理, 不啻于鞭笞火灼, 剧痛久久不去。 “奚琴”在昏暗中静待片刻, 一滴水便落了下来。 他;视野刹那一片模糊, 水顺着他赤|裸;背脊往下滑, 一路形同刀割,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受这样;惩罚了, 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拼命喘气,才能保持些许清醒。 朦胧间, 他听到开锁;声音, 寒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形颀长;男人, 他看了眼“奚琴”, 声音淡漠而严厉:“放下来吧。” 一旁;守卫低低应“是”, 一道灵诀打在奚琴腕间;铁锁,奚琴整个人便跌落在下方;石台上。 数日悬吊;酷刑让他几乎起不来身,好半晌,他才吃力站稳,缓步来到颀长男人身前,规矩地行了个礼:“父亲。” 借着牢外;光,奚琴看清前生父亲;模样。 虽然脸上已有岁月;痕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度俊美;男人,他;额间有一个类似凤翼;图腾,奚琴想起来,这是青阳氏家主;徽纹。 “嗯。”父亲;声音依旧冷漠,“在牢中可记着日子?” “记着。” “那么你在寒牢中度过了几日,今日是何日?“ 玄冰水每滴下一次是一刻,自他被关进寒牢,一共受刑七百零五次,“奚琴”答道:“度过了十四日,今日是……二月初一。”他顿了顿道,“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注1)。今日初一,当参白帝(注2),拜重君(注3)。” 父亲道:“你既然记得,便知道仲春礼不能耽搁,眼下离大礼还有一刻,你且去吧。“ “奚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父亲又唤住他,冷声说:“你这十余日荒废在寒牢中,已落下不少修行与正务,限你三日内补上,不得延误。” “奚琴”又称是。 背上数百条玄冰痕交织相叠,繁复;礼袍覆盖在伤口上,无异于再受一遍酷刑,一整天,“奚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直到落日西斜,他回到自己房中,才换了一身稍显轻便;常服。 但他不能歇,如父亲所说,他已落下太多正务,春月;月令多,单是抄,也要足足抄上两日两夜。他趺坐在长案前,抚平一页绢轴,一丝不苟地沾墨默写。他觉得疲惫,可是似乎,疲惫是不被允许;。 翌日天色将明,屋外忽然响起叩门声:“少主,您在吗?” 不多时,进来了一个穿着玄色长袍,五官英挺坚毅;男子,奚琴想了很久,也没想起他是谁,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他很熟悉。 玄袍男子行了个礼:“本来不该打扰少主,但是……流纱快不行了。“ “奚琴”笔头一顿,抬头问道:“还是没能撑住吗?” 玄袍男子摇了摇头:“楹很难过,守在流纱;榻边,少主如果可以,就去看看吧,流纱也想见您。” “奚琴”毫不迟疑地搁了笔,与玄袍男子一起穿过长长;回廊,来到一间偏僻;屋中。 屋里除了流纱和楹,另还有一男一女,他们见了“奚琴”,齐声行礼道:“少主。” 这二人奚琴也觉得熟悉,他们似乎和玄袍男子一样,是陪伴着他一起长大;,可他想不起他们是谁。 楹还是个少年人;模样,正坐在榻边哭泣。榻上卧着一个眉清目秀;女子,女子本该是美人,可惜红颜已快成枯骨,连灵力也所剩无几。奚琴知道,她就是流纱。 流纱见了“奚琴”,唤了声“少主”,想要起身行礼,“奚琴”拦住她,摇了摇头。 流纱于是不再勉强,有气无力地道:“属下听楹说了,楹能到月行渊来,是少主默许;。他在渊外感应到我;灵力枯竭,去恳求少主,少主破例带他入渊,为此,还被主上罚去寒牢受刑。“ “感激;话,说多少都是不够;。”流纱勉力地笑了笑,“少主是个宽容;人,流纱就不跟您多礼了。今日想见少主,是有两桩心愿,不得不请求少主帮忙实现。” “奚琴”道:“你说。” 流纱看了楹一眼,抬手帮他拭了拭泪,“我们祝鸿氏这一代,本该由我辅佐少主,可惜我父亲去得早,我提前入了月行渊,辅佐少主;重任,就落到了楹身上了。少主您看到了,楹还小,还是个爱哭;孩子,我这个做长姐;,来不及教好他,以后他跟了少主,还望少主多担待,给他些时间长大。” “奚琴”道:“好。” “第二个心愿。”流纱道:“少主,我不去冥思殿了。” “为何?”“奚琴”诧异地问。 流纱垂下眼,莞尔道:“少主您知道;,流纱从来都是个爱美;人,去了冥思堂,纵然可以多活几个年头,又有什么用呢?看着自己灵力流逝,皮相一日日地衰老,最后丧失五感,空余记忆,对流纱来说,比死更可怕。今日生则今日生,明日死便明日死,既然我们命该如此,何必与天相争?流纱这一心愿,少主可否帮忙传达主上?” …… “是她说;,不去冥思堂,生死由天?” 空旷;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