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资金已经无法周转了

汤华礼的话从弯脖子麦克风传遍了礼堂的角角落落。也许是音响年份太久和设备过于陈旧的缘故，麦克风的音质有烂锤敲破锣的味道。汤华礼比现任厂长小一岁，再过两年就该退休了，说起厂里的历史他如数家珍。这也是广泰人的共同特点，拓荒者的经历是全厂两代职工最引以为荣的事，战天斗地的创业精神早已融入了广泰人的血液，尽管在企业效益每况愈下、工资缩水甚至发不出来的情况下，这种精神却仍旧支撑着每个普通职工的人生。　　“时间过得真快啊，大家都知道，我们广泰轴承厂是在国家第四个五年计划期间，为满足全国重点工业企业布局适应战略需要，由国家投资，哈尔滨精密轴承厂包建的，广泰对外的代号为7号信箱。1969年动工兴建，1972年7月1日也就是建党51周年时，我们成功生产出了第一批产品，那是老一辈广泰人献给党的礼物。当时，我们在广泰大礼堂召开了隆重的投产大会，每一个干部职工都以此骄傲和自豪。”汤华礼激动地说。　　空荡荡的礼堂里鸦雀无声，干部职工代表们坐在主席台下冻得瑟瑟发抖，搓手地搓手，跺脚地跺脚。以前厂里效益好的时候，我们每年都要在礼堂会召开职工大会和迎新春文艺表演，五一、三八、国庆等节日的庆祝和表彰大会也都在这里举行。那时，礼堂里爆发出来的热烈的雷鸣般的掌声，就是广泰人冲锋陷阵的号角，是工人心中抒发不尽的万丈豪情。而今，厂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退休的退休，人数的不断缩减让这个按照原模原样搬过来的广泰大礼堂一天天变得冷清，后来厂里为了节约开支，索性连礼堂的暖气也停了。　　汤华礼把台下稀稀拉拉的职工扫视了一圈说：“建厂时我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那时从全国各地奔向广泰的建设者们，在四公里的厂区规划线上，开始了艰难的第一次创业。他们没有向困难低头，而是勇敢地挺起胸膛战天斗地，谐写了一曲难忘的创业之歌。架桥、筑路、移山、填壑、运红砖、卸水泥、挖基槽、抬片石……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也无论天睛还是下雨，只要广播一喊，干部职工便齐心参战，就连家属也自愿加入到创业行列，没有谁讲条件也没有谁要报酬。我们老一辈的广泰人就是这样跟我们的国家一样，在一贫二白的基础上让万丈高楼平地而起，让一个现代化轴承企业在秦岭腹地诞生了。一切历史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广泰的先驱们开创了这么好的基业，难道到了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要眼睁睁看着它破败下去吗？”　　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汤华礼终于把话题扯到了与职工利益息息相关的企业生产和经营上了。　　“工友们！我们现在的生产和市场都在急剧萎缩，工作已经极不饱和，设备和工人都在严重老化，产品精度远远不够，市场对我们的轴承挑三拣四……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导致我们今天举步维艰。这么说吧，我们的资金已经无法周转了，入不敷出！所以，这个月没钱给大家发工资了。当然，我在这里一定要澄清一下，这个月的工资不是给某个人、某个车间没发，而是给全厂所有人都没发，工程师、车间主任、厂领导，包括我跟厂长都没发。”汤华礼停了停说，“今天上午，有百数号工人冲进综合楼，说是要讨说法，看到这一幕我很伤心呐……”　　汤华礼有点激动，他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广泰人齐心协力共建家园时的情形。他对着音质很差的、扎着褪了色的红绸布的麦克风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建厂时只要在工地的高音喇叭里喊一嗓子，大家便会把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块流，战天斗地，哪个职工和家属讲过条件？要过报酬？可是今天广泰遇到了建厂以来最严峻的困难，而你们作为广泰的干部职工，不但不理解厂里的难处，却为了自己的利益纠结在一起准备大闹天宫？难道你们是想把综合楼给掀翻了不成？”　　汤华礼的嗓门越提越高。他的话经烂捶敲破锣的麦克风和音箱一放大，就变得有点泼妇骂街的味道了，刺耳的声音听得每个人都不舒服，已有工人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　　“是的。财务部原本昨天是要给大家说明情况的，但为什么迟迟没通知？因为那时厂长还在向工投集团作最后的争取，希望工投给先给我们转一笔款子，好歹让职工把工钱拿到，至少还跟上月一样先发70%……可是，我们可怜的厂长求工投领导求到了晚上，却仍然没有争取到款子。工投说得也没错，企业就是用来赢利的，不赢利的企业要它何用？同志们！工友们！即便这样，咱们的厂长还给我打电话说，让财务部先别通知先别解释这件事，希望大家能再给他一天时间，他还要去给大家争取最起码的工资。广泰是国有企业，在座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国企干部职工，当年企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我们也是按照国家标准发的工资，没人给我们加倍发奖金的时候工投在哪里？现在企业亏损了，工投集团却说企业是用来赢利的……”汤华礼停了停气愤地说，“我们是国家的企业，一切都得听国家的。工投才成立了几个月？他们的领导懂什么？凡是不为职工合法利益考虑的领导就不是好领导！”　　顿时，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雷鸣般惊人。李永涛用崇拜地目光看着主席台，激动不已。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接到厂长的7个电话，他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