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论事业

何秀英没有心思再去惠众房产上班了，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定会跟客户吵架。她身心疲惫，坐着一辆公交车朝广泰家属院东区走去。她想了一路，后悔了一路，眼泪也流了一路。推开家门时，身材单薄的妈妈正孤独地坐在餐桌旁吃饭，桌上，一碗白米饭，一份昨天剩下的炒土豆丝。一见女儿回来了，老人的身子微微抖擞了一下，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她赶紧放下碗筷站起身子问：“英子，你咋回来了？星期六不是你们最忙的时候吗？”　　看到妈妈孤独的身影和简单的午餐，何秀英心里难过了，她连忙转身朝卧室走去，生怕妈妈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她擦干眼泪后从卧室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边朝厨房走边说：“妈，我们常年不休双休日，今天，老板特意给我们放了半天假。妈，您以后别吃剩饭了，吃剩饭对身体不好，里面有亚硝酸盐。”　　“一个人的饭不好做，炒一盘菜就得吃两顿，倒了怪可惜。”何秀英妈妈说，“我不知道你中午回来，我这就去给你再炒个菜。”　　何秀英已经系上了围裙，她把妈妈轻轻扶到餐桌旁说：“妈，您就别管了，我来！吃完饭我带你散散心，到外面去转转。我爸走了以后你哪儿也没去过，这几年紫华的变化可大了，到处都是湖水、公园、绿地。”　　何秀英把桌上的剩菜全端了下去。　　“英子，你真有时间带我出去转？”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何秀英妈妈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都放出了光亮，“也好！你平时忙，好不容易遇个调休假，一觉都能睡到大中午，妈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今天妈就跟着你沾沾光，浪费一点你的时间，跟你出去，我可得换件好看点的衣服，要不，尽给你丢脸。”　　妈妈的高兴是掩饰不住的，她说着就放下筷子去卧室找新衣服了。　　何秀英依在厨房门的门框，看着妈妈跟小孩一样高兴的样子，百感交集，不禁又难过了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秋天，李永涛已经渐渐适应了黄牛机械厂的工作，他虽然身为副总经理，实际上，与技术与机械有关的所有事他都亲力亲为。龚阳闲不住，没事的时候也会钻进车间。他从年轻时摸铁疙瘩摸成了习惯，一闲，心里就发慌，只有看着一个个工件上了机床，在隆隆的声响中，在削铁如泥的机器上高速旋转，火花飞溅，诞下亮晶晶的半成品时，才会享受到机械制造带来的无穷乐趣。　　金哲明不会开机床，从来不穿工服，也不喜欢钻进油乎乎的车间，这样一来，越发显得像老总了。他一半时间在厂里，一半时间跑市场。他的工作场地有两个：一个在厂里，一个在库房里。洽谈、签合同、发货这些事都由他负责，厂里能挣多少钱，他比龚阳比财务都清楚。随着压面机销量的增加，金哲明现在还兼起了另外一项工作——客服和售后。卖出去的产品出现质量问题，客户要求退货等后续问题，也都落在他身上。　　这天，李永涛拿着一张刚刚绘好的图纸，从办公室来到车间。这段时间，他把精力全都放在压面机的技术升级上了，他把客户退回的压面机仔细研究了一遍，发现了一箩筐问题，主要问题都出在了机械加工环节。他要亲自加工一组压面机上的传动齿轮。　　金哲明不懂机械加工，他对机械原理、金属材料学、工程力学统统是个门外汉，但他懂得用户体验和消费者心理，懂得市场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甚至比龚阳都关注产品的性价比。他拿着一份《紫华都市报》看了一会，便走出办公室准备到车间转转。办公桌上，报纸上的标题格外醒目：《中国出资400亿美元成立丝路基金》。　　“李总，今天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意？”李永涛正要开机器，身后传来了金哲明的声音。他赶紧转身说：“金总，你来得正好。我发现咱们现在的产品存在许多问题，特别是传动部分过于粗糙，动力不足的问题先不说，光力的传导不均匀就是个大问题。我分析过了，主要原因是齿轮加工的参数选择不当，重合度过小，齿廓修形不当，甚至没有修形。”　　一说到参数、重合度、齿廓这些专业名词，金哲明有点云山雾海，但他大致能明白李永涛讲的是什么意思，便认真地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齿轮精度不够，会在使用时磨损太快，导致寿命降低，齿轮运转时啮合不到位也会给齿轮造成巨大损失。而表现在我们的加工方面，就是基节误差和齿形误差过大，齿侧间隙过大，表面粗糙度过大等等。”李永涛说着从机床旁拿起一块齿轮给金哲明比划着，“你看，在轮系及齿轮箱方面就表现为装配偏心、接触精度低、轴的平行度差，还有，轴、轴承支承的刚度也不足。别看我们的产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压面机，但这跟飞机大炮，跟汽车轮船的传动原理是一样的。要生产出优质产品，传动这一关必须得过。”　　金哲明从李永涛专注的眼神里能看出，他对现有的这款产品的的确确是进行了一番细致的研究。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来自老牌轴承厂的工程师。与李永涛相处的这段时间，金哲明渐渐觉得，李永涛就是活生生一机械迷，不讲究吃，不讲究穿，只把铁疙瘩视为珍宝，即使给他摆上一桌山珍海味，他也只是过个眼瘾罢了，他真正想吃的不是这些，而是所有菜上完之后的那碗酸汤面。　　金哲明崇拜赞许的目光让李永涛想起了资维强。在广泰轴承厂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