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我记得那时候后半夜。”她后半夜怎么不睡觉而能发现他的存在？“难道——”

她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有行动。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我去转了转，然后就发现你在楼梯尽头。”她没有对他说当发现他躺在楼梯尽头生死不知的时候有多恐惧。“你那时候还有呼吸，我就叫人把你搬出擂钵街了。”

他却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擂钵街附近没有医院。”总不能是她一个人走那么远把自己搬到医院来的吧，她哪儿有那个力气。

她看到他平安，心情非常好，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向他解释道：“我去小诊所拜托医生开私家车送你来的。我掏了车费，他很乐意帮我这个忙。”她看到他嘴唇干裂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嘴唇都干了。”

她倒了一杯温水，找护士要了一根吸管才回来。

他想着刚刚她说的话。让医生用私家车把自己送来医院？午夜出租车费很贵，就算是私家车也不便宜。而且自己住的这个单间的病房，如果后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的话——这需要多少钱？他是没交过国民保险的！

看她端着杯子回来。他立刻问她。“你花了多少钱？”

她把他病床的上半部分摇起来，将插在杯子里的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却没喝。“你到底花了多少？”

她没有回答，反倒是反问了他。“知道这些重要吗？”

他沉默看着她，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用吸管轻轻戳了戳他干燥的嘴唇。示意他把水喝了。“我在医院押了十万。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

十万！？

她轻轻松松吐出的数字让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十万块，可能还不够，只为把自己的命拉回来。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命能值十万。毕竟擂钵街的人命贱，死了甚至还只会给人添麻烦欠钱——要找人收殓尸体和火化。

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的价值观有问题。“你觉得值得吗？十万块钱拿来救我。”

她听到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捂住嘴轻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笑好了才开口回答他的话，声音像是柔软的天鹅绒。“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值得？我觉得很值得，哪怕十万不够，二十万，三十万，只能把你救回来，都值得。一个人的品性高洁和善良是无价之宝，我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把你的命拉回来，我就没有亏。”她托腮腮的样子像是一只可爱的小仓鼠。“所以呀，你要好好珍惜你的身体，可不能动不动就受伤了，小伤我还能帮你处理处理，大伤的话我可就只能把你拉医院来了。医院很贵的，我自己本来赚钱就不容易，你若是三天两头住院，我可真的供不起了，听到没有？”

他蓝色的眸子里带着难以置信和疑惑。但是渐渐的，难以置信和疑惑不见了，他低了声音。“谢谢你。”

“不客气。”

有护士轻轻敲开门。然后打开门。

她回头看着护士。“有什么事吗？”

护士微微欠身。“是这样的，刚刚结算中心说中原先生的医药费不太够了，需要补缴。”

“那么快？”她没想到。“能把账单给我看一下吗？”

护士立刻递上账单。果不其然，因为没有国民保险的关系，十万日元已经因为昨天的那场急救麻醉和手术给消耗完了。更别提还有床位费和护理费。如果有国民保险的话，钱不会花那么快的。

她把账单还了回去，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朝护士递了过去。“他刚醒，这里离不开人，这里是十万，麻烦你——”

“莉莉！”他伸手拽她胳膊。“不用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多久才能赚够十万。这已经是第二个十万了。他一开始还曾经在心中吐槽她是一个无情的赚钱机器，而风水轮流转，这才不到半个月，就因为自己受伤，她就已经砸出去二十万了。

一个上班族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三十万！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她握住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轻轻放了回去，把信封递给了护士。“麻烦你帮我续一下费用，还有，麻烦你跟医生说一下，他是没有国民保险的，所以在用药的时候希望可以斟酌一下。”

护士打开信封点了一下钱，确认金额没错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失礼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十张一万日元的钞票被护士拿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离他而去似的。她看他这么低沉的样子，却觉得有趣想笑，甚至胆子大到去揉了揉他柔软的赭黄色短发。“有什么可低沉的，钱花了再去赚就好了啊。”

若是一开始他因为她给了他五千日元而感到丢脸，今天她为了保自己的命毫不犹豫散出二十万眼睛都不眨的样子更让他觉得丢脸，丢人。

明明自己应该有比她更强的能力才是，现在却反过来被她保护。如果不是她，他甚至连医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生自己的气，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发泄出来，因此他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