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木兰
来的是一位姓周的大夫,他捋捋长长的胡须,为那个昏迷的姑娘请了许久的脉,末了,才叹口气道:“这位姑娘患的是忧思之疾,加上之前在海水中浸泡时间太长,心肺中有积液未能及时排出,如今,即便是老夫的医术也是回天乏术了,这位小公子还是准备后事吧。” 安和一听急了,一把拽住那周大夫的衣袖,“不成,刚刚我救上这位姑娘时,她还很清醒,同我说过话,怎么这便不行了呢?” 那周大夫挣脱不得,有些着急:“不成也没有用啊,这位姑娘身子骨本就长时间虚弱,估计是许久未进米食,再加上又是忧思过度,她或许本就不想活了,我再如何医术高明,又如何能救得了一心求死的人?” 安和摇了摇头,“这位姑娘方才明明还叫我救她,怎么是一心求死呢?不成,你若今日不把她救醒,休想离开此地!” 他态度有些果决起来,那位周大夫或许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时也不敢多言,过了半晌,才写好了一张方子,递给安和:“小公子且按这方子抓药,服下之后,只需半个时辰,这位姑娘必定醒来,只是……小命还是保不住的。老夫也是尽力了。” 说完,他就急匆匆背起药箱,逃也似地离开了。 安和一看那方子,上面尽是黄芪、人参、当归等补气的药材,只得依言跑到药店抓了药,拿回来又即刻熬了药汤,给那位姑娘灌了下去。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那位姑娘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发问,“我……我这是在哪儿?” “姑娘,你已经安全了,我把你救出来了。”安和走到床榻前,出言安慰她。 哪知,那姑娘一下就哭出声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快……不行了。” 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吐出一句话,就好像费了好大的力气。 安和也不说话,只矗立在床头,安静听那姑娘说话。 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安和才了解到,这位姑娘叫木兰。 她原已经许配给一户徐家相公为妻,可才到徐家三两日,就被前来收田租的柳大官人给看上,柳大官人假意与徐相公交好,酒酣中灌醉了她相公,还想强取豪夺。 木兰虽然性子怯弱,但对于清白一事倒是看得比命还重,挣扎之余咬伤了柳大官人的耳朵。 柳大官人未能得手,气极之余回到家中,又生了一计,收买了木兰的同村交好姐妹,骗木兰可以找一份轻松的工作,还可以贴补家用。 木兰是轻信了同乡交好姐妹的话,根本对自己相信的人没有设防,本以为是可以凭自己的劳力赚一些钱贴补家里。 哪知,那柳大官人一看得不到木兰,竟然想着法子将她卖给了人贩富公子…… 被人下了出窍散之后,木兰也昏昏沉沉,根本不懂得反抗,可后来到了海上,她就患了病,逐渐不思饮食,病情也日益加重,那富公子看她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想来也不会卖出好价钱了,又觉着拖着一个快濒死的人,晦气得很,就命胡二在到达海兴港时,将木兰扔进海里。 他不知道是,因为长久没有吃掺入了出窍散的饭食,木兰虽然身体虚弱,可头脑却逐渐清醒过来,将富公子与胡二想处理掉自己这个累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性子素来柔弱,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想。 “公子……木兰自幼命苦,经历这番劫难,也是命定之数,怨不得别人……我只是希望死后,能回到故土安葬,我本就是被同乡姐妹骗出家门的,我不想我死后还不能重归故土……不知公子可否……” 木兰说到最后,连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都消散干净了,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安和掉眼泪。 她或许认为这样的要求于一个陌生人而言,是一件过分的事,她与安和萍水相逢,也不敢过分要求,只不住抹着眼泪,怨自己命苦。 安和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全是不敢要求也不能要求的神色,他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过得太苦,一生压抑自己心中的需求,便能快死了,也根本不敢提出愿望。 “公子,木兰……是不是要求太过分了?” 半晌,安和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对木兰说: “我们每个人的确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行走,别人替代不得,可是,不是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可以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愿望和想法,连基本的诉求都不敢提出来,遇到像人贩这样的事,的确是你的劫难,但即便清醒过来了,你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吗?那柳大官人想要用强时,你都能懂得奋力一搏,怎么如今却不敢埋怨那些人贩贪婪与狠心,生出丁点儿反抗之意吗?” 末了,他思索了一下,又继续对木兰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遇到事,除了怨自己命苦,根本不敢抗争与反抗,那这个世道早就是恶人当道了,哪里还有那些无辜百姓的活路?” “恩公……你与木兰萍水相逢都能救下木兰,我……自然是应当称您为恩公的,只是……恩公的话,木兰不明白,难道不怨自己命苦,还能怨什么吗?那富公子一行人,是大奸大恶的人,我一个弱女子,连命都快没了……除了怨命,还能做什么?” 安和微抿了唇角,知道眼前这个苦命的女子,一世受尽苦楚,早就习惯了这种自怨自艾的生活,若是想凭几句话就改变她的念想,还是不容易,于是,他索性岔开了话题,“你的故乡在何地?” “白坡乡……木兰真的想……想回家……恩公……恩